为鳄鱼辩

为鳄鱼辩

为鳄鱼辩

这个世界太多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讲的。道理是水，水至清则无鱼。自郑燮以后，有一多半的人变得聪明些了：与其讲道理，不如作糊涂。

现在让我们将目光聚焦给一头大象：一个雌性的庞然巨物，悠闲地饮水，鼻子像个大吸管；在它身后，是一群同样悠闲的大象。整幅背景，铺在下面的是绿地，覆在头顶的是蓝天，美得晃眼。而一条鳄鱼正在水波下面悄然无息地游近，凶猛的鳄鱼眨眼间把大象拖下水了。失足的大象拼了命抵抗：爬起来，倒下去，再爬起，又倒下。岸上其它的大象试图援手，叫声凄惶却爱莫能助。这个时候，半路杀出一头河马，一个激灵把鳄鱼甩开，顶着大象壮硕的身体，硬是给顶到河沿上。鳄鱼退场，大象逃脱一劫，在群象的簇拥下，一瘸一拐离开镜头。河马也没有为难鳄鱼，但终究它做了一回英雄。这是一期动物节目的画面，看得我心惊肉跳，又欢欣鼓舞。

我在心里面给扶弱抑强的河马叫了一声好，暂时完全沉浸在人类的悲悯情怀中了，被大美的画面给迷惑住，而忽略了自然的法则：如果每每都爆出河马，鳄鱼哪还有活路！

但我的确不喜欢鳄鱼的样子：一身枯萎了的树皮一样的皮囊，一嘴尖利得叫人惊悚的牙齿。所以，宁愿违心，我也不替这怪物说一句好话。

那以后，我无意小小研究了几次鳄鱼，逐渐发现这种丑陋的事物，的确需要一颗自我保护的心脏，并勇于在实践中提高自我保护的能力。连恐龙都能灭绝的时代，鳄鱼活下来实在是太辛苦。我慢慢接受了一种生存的现状：生存就是没有道理的一场斗争，为生存，鳄鱼无罪，丑陋无罪，罪在人身。一个人，一旦审美出了问题，或者被惯性裹挟，真的会祸及众生。鳄鱼就受到这样的殃及。

真实情况是：6500万年前，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引发地震海啸，食物链崩溃，恐龙灭种；恐龙虽然猎捕技能远超鳄鱼，但运动量太大，食量太大，鳄鱼却相反，它没有贪婪无度的口味，沉静、稳重，还在爆发力方面训练有素，捕食注重一击而中，适应了当时的生存环境，才侥幸存活。

这么看来，鳄鱼能在自然灾害中活下来，何其幸哉！但，这只是基于对鳄鱼的理性同情，不等于我就喜欢它。

后来一个做生意的朋友告诉我一条“鳄鱼原则”，说：如果鳄鱼咬住你的一只脚，并等着你挣扎，你千万不要去用手臂尝试挣脱你的脚，因为这样，它就会同时咬住你的手臂。我愕然——他的分析血淋淋地残忍。他最后授给我的逃生之道是：如果鳄鱼咬住一只脚，唯一生存的机会便是牺牲一只脚。

真是恐怖到极致，但我信服他的话，也只能祈祷一生远离鳄鱼了。

鳄鱼之所以臭名昭著，全拜人类所赐。人类在一定程度上不亚于鳄鱼。精明的商人就全面开发了鳄鱼的商业价值，制作鳄鱼皮包，鳄鱼皮带，鳄鱼药品，据说连鳄鱼的眼睛也不放过。人类对鳄鱼“相煎”，却处处指摘鳄鱼的不是，鳄鱼无辜啊！

甚至在意识形态领悟，人亦千方百计模仿鳄鱼的生存之道，著名的金融投资理论“鳄鱼理论”就是最好的例证。

我们学习它，另一面又编它的坏话，这是人的自私和狡猾了。

顺便说一下，因为人的自私狡猾，被陷害的还有很多动物，比如乌龟和王八。有一个骂人的词叫：王八。本来是忘八端，八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忘八端意思是忘记了做人的根本，却莫名衍生出“王八”这个词，让人匪夷所思。王八遭了殃，乌龟也跟着遭殃，又扯出个“乌龟王八蛋”，又扯出个“王八羔子”。我说一句公道话：以上连坐之罪，全然子虚乌有，乌龟王八从没有攀亲，王八无罪，乌龟亦清白。

2017/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