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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幼年时我带着她,上海、南京、安徽来来回回地跑,上海的一大家人一会儿说她是小安徽,一会儿又说她是小南京,总之每次回上海大家都逗笑:外地人回来了。然而在安徽、在南京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上海人。她小时候确实搞不清自己是哪地方的人。没料到她在不惑之年居然很认真地说自己没有对故乡的记忆。那天她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黄梅山学校的两排平房和四周的农田,那个画面印象深刻,她始终记得。
听她这么讲我便说:我再带你到曾经住过的地方去看看吧。她说:去干啥?没啥理由再去那里,又不认得那里的人。
我说:忘不了的,总有不寻常的缘由。
她回答:即使有只要在心里就行了。
我无言,她没说错。女儿在黄梅山生活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不会超过20个月,荒凉的画面怎么植根于她脑海里的?
幼年情景在脑海里留下的记忆,都是当时内心被触动后形成的印象。对孩子来说触动内心的是很简单的开心或不开心的事。
记得我三岁那年有一天家里很热闹,两张朱色的八仙桌拼成一张大长桌,桌上摆有小小的蓝边瓷酒盅,桌前有一个银色的摆件。那是一只玩具一样的大象,象背上还有好看的花,我走到桌前去拿这个“玩具”,我奶奶急忙把我拉走,告诉我那是不能动的东西。这件事就成了一个画面印在我脑子里了。
那个大象我只见过两次。第二次见到它我已经十岁出头了。这天,外婆在她的中式大床顶上拿下来一只长方形的木板箱。打开箱子我和弟弟看到里面的东西银光闪闪的(香炉和烛台)以为是值钱的宝贝。外婆说那是祀器,不是银器,是锡铸的,老早家里办喜事祭祀排场用的,现在新社会破四旧(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没用场了。
银色的大象(香炉)背上的花是万年青,这一民俗婚典上祭祀用的器件在一直在我脑子里。并不是我有意去记它的,许多零星的记忆不知哪一天,也许是气味,也许是声音,也许不知为啥心头一颤,记忆一下子变成了时空的一部分,一段完整的情态。我相信这种体验大家都有过。
那些“宝贝”被外婆拿到上海城隍庙专门收“宝贝”的店里卖掉了,当时价钿十几块。两张结结实实八仙桌十几年前拆迁时也被我卖给金桥碧云花园里的金发碧眼的老外了。价钿比上门来收旧家具贩子说的高出一倍多。
说起这些往事就像把一张网撒进河塘,拉出来鱼儿活蹦乱跳。那都是浦东老屋里的故事。属于故乡的话题就看怎么去叙述了,说出来的其实是再建的记忆,带着个人的温度,是叙述者对社会历史对人性的一点认知。
女儿说自己属佛系,她知道这是一种玩笑话,但是她常常说我不懂的“断离舍”,这不是开玩笑了。我想,假如她愿意跟着我到我曾经的栖身处看一看走一走,她也许就不会一味地说我不懂断离舍之类的话了。
其实这也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即使她去了也不会按照我的习惯去对待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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