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牛犊-11修道场
我越来越觉得,生活才是真正的修道场。
无论生活赋予我们什么,在接受和适应的过程,打磨了棱角,修剪了习气,扛住了痛苦,享受了快乐,一切有意义没意义,所有希望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汇聚成体内血液,最后融为真正的自己。
再有脾气的牛,在艰辛的生活面前,也逐渐懂得趋利避害,就像驴子终将学会主动拉磨。我不再天真地去躲避劳作,那不仅徒劳无功,结果还会令我的处境十分糟糕。我学会配合主人,像所有成熟的牛一样。
不等主人的鞭子真正落下,便主动背起了犁耙,默默地低头向前拉着,一道一道地将田地翻出深深的辙印。那些辙印规整得,像小学生写下的田字生字簿,工工整整,一笔一划,一道道笔划像刻画着我的生活轨迹、生命年轮。而泥土,却像开了花似的从土里翻出精美的样式,像极了现在流行吃的蛋糕,那蛋糕都长着各种雕花图案。
活干得多了,辛苦便成了家常便饭。谁让牛天生是这个命呢?想多了也没有用,只有用劳动换取生存才是最切实际的。儿时妈妈的印象,像一道睡梦中的虚影,已在脑海中慢慢淡去,只有做起梦来,才偶尔回到初来状元村的情景。也许是时间变化,梦里的我已经不再那么伤心难过了,我仿佛看着妈妈微笑和我挥手,她说牛的缘分就是这样短暂温馨,小牛半岁就该独立生活,她让我鼓起勇气独挡一面,创造新的生活...
又或许,是农妇的家庭让我慢慢生出了"家"的感情。生活虽然辛苦,但这个家的人对我并不薄情,大部分时候,男主人和农妇都是勤劳又善良的。而调皮的风哥哥也同样善待于我,至于云黑就更不在话下。时间久了,连家中那条威武的大黄狗也成了朋友,猪圈里的猪不那么讨厌了,鸡窝里的鸡似乎也不那么吵闹。这个家,虽然不富裕,却总是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而我,是这个家庭很重要的一员。
慢慢的,心里对劳动不再像以前那般抵触,便自觉担负起牛的义务,配合起了劳作。谁知,辛苦久了反而不觉得有当初那么辛苦了,我渐渐喜欢上了大地、泥土的香味,它们在阳光照晒下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味道,像青草、山林,田间,像风,像云,像一切大自然。
我开始用劳动给这个家庭带来效益,像其它成熟的牛一样,成为了不可获缺的得力帮手,我帮他们犁田,也帮他们拉三轮板车。
秋收时节,车上一袋袋用蛇皮袋装着的稻谷,每袋大概七八十斤,一装便是十几袋;外加收割的干草,一捆一捆地撂在车上堆得高高的满满的,这架势活像现在的超载大货车,在这大货车的巨大体量下,牛和人都缩成小小的样子,女主人在前面牵着我,我奋力拉着车,后面的男主人两手扒得大大的,用力稳着板车上的东西,生怕路一颠簸便倾倒而散!每到目的地,他们就和我一样累得气喘吁吁的,额上渗着汉,脸上沾着稻草灰尘,手一抹,脸便黑黑的一道道手指印。
非农忙季节,我还会干其它事。比如,拉上一板车的煤球,还有拉上农妇上山砍的柴火。有时,也拉上云黑和风哥哥坐在板车上。总之,派上我的用处还是很多。男主人和农妇对我的褒奖也越来越多,他们每天用心地喂上上好的食物给我,把我的牛棚清理打扫干净。
云黑则一如既往地待我好。她大概已经上初中了吧?下学时间比以前晚了一个小时,但人已经成熟了很多,每天收拾地整整齐齐,做事变得有条有理,稳稳当当的;跟人打交道,既有礼貌又不多言。她每天带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牵着我。
农妇除了交待她每天放牛,还要放牛后回去煮好家里的饭,再剁上青菜,煮一大锅猪食和牛食,一桶一桶地提去喂。别看她个子小小的,两手臂的力气却大的惊人。
周末便和别人小朋友一起,在水井旁,拿着根扁棍捶洗衣服,小小年纪已经手脚利落。不过,乡下的孩子哪个又不是这样呢?像云黑的哥哥风,还有以前的红梅,还有那些玩秋千的伙伴。当城里的孩子还在享受父母的疼爱,乡下的孩子早已独挡一面。生活把他们磨励得坚强茁壮,他们一点不娇气,一点不矫情,受了家长的斥责,也都乖乖地听着改正,不会真的去争辩什么。他们都不爱哭,就算女孩子也这样,个个英雄好汉似的,城里孩子觉得天大的事,他们都消化得无影无形。在农村,大概见多了辛苦,见惯了比自己辛苦的人,也就没什么好娇气了!
就像云黑一家人,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悠闲,不论是男主人,还是农妇,他们每日都早出晚归,难得清闲地坐着,白天工地劳作,傍晚回家还要抽空去田间打理杂事,待到天黑便要忙活一家饭菜,既疲惫又辛苦。而云黑和风在同龄人中,也不算轻松,都是既要做作业,也要做家务。这当然,也包括我这头牛辛苦的牛。哪怕家中的大黄狗,也得天天看家护院,还要为争彼此的地盘,和别的狗凶狠地撕咬打架!
这难道就是“各司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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