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故事 · 文里有智慧
文|七感ai可儿 图 |摄图网
1
都说孕期的女人是公主，但陈菲却觉得自己是个被“囚禁”的公主。
“囚禁”她的不是别人，是她的婆婆。
孤儿院长大的陈菲怀孕前很享受婆婆对她的疼爱，如沐春风般的母爱给她心中的遗憾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渐渐不再为自己的身世而感伤。
可自从婆婆得知她怀孕以后，她就觉得婆婆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她严加管束起来。这让陈菲浑身扎了刺一样的难受。
今天是陈菲孕期第一百天，八点刚过，她拎着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走进了办公室。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后，她坐下来开始查看今天的工作安排。不一会儿，助理孙雯敲门走了进来。
“陈姐，今天下午会议的发言稿，我已经整理出来了。你先看下，有问题我再改。”
陈菲接过孙雯递过来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指着那个保温桶说：“这是今天的汤。好像是叫‘杞子二肚汤’。拿走吧。”
“陈姐，你婆婆给你补身子的汤全让我喝了，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么好的东西我还舍不得让别人喝呢。”陈菲挤着眼冲孙雯微笑。
“我喝了这一个月都胖了好几斤了。”孙雯皱着眉，眼睛看着保温桶。
“是好姐妹，就帮我喝了。再说，你这小身板再补也不胖。”陈菲说着把保温桶塞到孙雯怀里，推着她往门口走。
陈菲和婆婆沟通过关于孕期营养的问题。她想科学进补，以保持身材。而婆婆则坚持多多益善，还一直说“妈妈体格好，孩子才能健康。只要孩子健康，当妈的胖点没关系。”于是就有了这每天一碗的滋补汤。
陈菲不想让婆婆失望，一开始坚持天天喝。可坚持了一个半月就吃不消了。那些汤她越喝越难以下咽，越喝越觉得婆婆的用意重心在孩子，而非她本人。
加上不忍看着体重直线上升，她就偷偷把汤让丈夫帮着喝。但丈夫只喝了一周就被公派出国了。无奈的她只好带到公司给孙雯喝。
孙雯和她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后来陈菲升职做了公关部经理，孙雯成了她的助理。现在，幸好有孙雯帮她喝掉那碗汤，并解决了婆婆要求喝完做汇报的工作。
这样一来，陈菲自己舒心，婆婆也满意。其乐融融一家亲。
如果仅仅是被要求喝汤，陈菲也不会跟婆婆产生嫌隙。要怪就怪婆婆对陈菲的要求不只是这一点。
2
陈菲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非常注重自身形象。怀孕四个月后开始显怀的她，对于高跟鞋这种提气质的必须品更是爱不释手。但这成了婆婆口中的“大忌”。
只要见她穿高跟鞋出门，婆婆必会先皱眉头，然后再苦口婆心地劝她换平底鞋。什么穿高跟鞋容易造成拇指外翻，容易出现扁平足，还对腰椎损害严重。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
陈菲知道婆婆是为她着想，所以每次婆婆一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会去换平底鞋。然后偷偷把高跟鞋放进包里，带到公司再换。可她这点小心思终究是没有瞒住婆婆，当后来婆婆问她是否还在穿高跟鞋时，她仰着头矢口否认。
她不想骗婆婆，可实在是没有办法。她实在无法容忍自己挺着大肚子还趿拉着个平底鞋出现在客户面前。她觉得这有损自己的形象，对开展工作也不利。
婆婆没再追问，她以为婆婆相信了她的话。谁知道隔天她出门前找鞋却发现她的高跟鞋全都没了踪影，连鞋盒都没了。
陈菲满屋子翻找着，翻动物品的响声引来了婆婆。
陈菲说：“妈，你收拾屋子了吗？我那些高跟鞋你放哪儿了？”
“不用找了。”陈菲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婆婆。婆婆说：“我把那些高跟鞋都扔了。”
陈菲心里一惊，有些生气地说：“扔了？为什么啊？”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穿高跟鞋的事。我管不住你，只能把鞋都扔了。”
“你全扔了，我上班穿什么？”陈菲心里气得不行，但是忍着没有发作。
“穿平底鞋你就不能上班吗？”
陈菲喘着粗气继续听婆婆说。“我是为你好，你万一崴脚受伤了怎么办？你挺着个大肚子，现在最怕摔，你必须得注意。”
“我穿了十几年高跟鞋，从没崴过脚。”陈菲争辩着。
“凡事还是小心为好。你好不容易怀上了，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根鱼刺卡在了陈菲的喉咙里，无论如何都下不去。她愤怒地说： “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怕伤到你孙子吗？”
但说完这话陈菲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把婆媳矛盾从幕后拉到了面前，变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没了遮挡。这会让问题变得尖锐。
看着婆婆湿润的眼眶，陈菲有些不知所措。她慌乱地看了一眼时间，嘴里说着“要迟到了。”急匆匆地走向门口。可直到关上了防盗门，她感觉婆婆那双幽怨的眼神还在盯着她。
她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快步走向电梯。
她盯着电梯里的镜面反射出的自己，微微凸出的肚子上覆着及膝长裙，很好的衬托出她优雅的气质。可再往下看到脚上那双运动鞋，她忍不住气上心头。这幅样子怎么见客户啊？
她愤愤地来到公司挨到九点，立刻拉着孙雯走向了公司附近的商场，一口气买了七双高跟鞋。她穿着高跟鞋在镜子前来回挪动，满意地笑着。
“陈姐，你突然买这么多鞋干嘛？”陈菲叹了口气，向孙雯道出了自己的苦衷，一脸郁闷地问孙雯：“你说有她这样的吗？我花那么多钱买的鞋，有些还是在国外买的限量款，她问都不问就都给扔了。”
“这的确做得有些过分。”听到孙雯也同意她的想法，她继续说：“张嘴就是怕我受伤，说白了不就是怕我肚子里的孩子有意外吗？
“怀孕前对我这么好那么好，劝我今早生，身材容易恢复。直到怀孕我才发现，她就是想让我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这才是她对我好的真实目的。”
“不还有姐夫疼你呢嘛？何必生这么大气。”
“他？人在国外，我生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回来，他怎么疼我？”陈菲懊恼地摇摇头，又低头看脚上的高跟鞋。似乎高跟鞋一直拽着她的目光。
穿着高跟鞋走出商场，陈菲心里的阴霾被微风吹散在阳光里，心情舒畅了很多。
陈菲就这样白天在公司穿高跟鞋，下班前换上平底鞋回家。家里没了高跟鞋，婆婆也没再提这件事。
可这件事陈菲一直堆在心里，时间久了慢慢成了一道墙，虽然不怎么高但还是挡住了一些东西。陈菲渐渐感觉自己跟婆婆不如从前那么亲密了。她猜婆婆应该也有同感。但庆幸的是没发生什么事。
到孕期八个月的时候，陈菲开始排斥高跟鞋。笨重的身体让她无法轻松驾驭那些细细的窄跟，反倒不如穿平底鞋那般潇洒自如。
可能是穿平底鞋赢得的婆婆的欢心，婆婆对她更加上心了，甚至像一个丈夫般每天陪她上下班。陈菲也没反对。
直到产前半个月，婆婆突然给她提出了一个建议，但她没有同意。
3
婆婆说：“你眼看就要生了，就别上班了。在家安心休养，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考虑工作的事。”
听到这话，陈菲本想一口回绝，但想了想，还是心平气和地跟婆婆说：“妈，我还没到要休产假的时候，暂时不能在家休养。
“再说，公司这么忙，我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以后怎么管理手底下的人。我好不容易拼到今天这个职位，不能因为这事把工作丢了。”陈菲盯着婆婆的眼睛，希望她能理解。
“可你三天两头加班，这么熬对你身体很不好。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你休产假也不差这十几天吧。”
又是肚子里的孩子，陈菲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嘟囔，但嘴上却说：“妈，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再说不是还有你陪我上下班呢吗？再过十天，我会开始休假的。”
看着婆婆一脸不情愿地点头，陈菲笑了。她知道婆婆心里肯定隐忍了很多话，但没说出来陈菲心里就高兴。
只要婆婆不再管这管那，陈菲心里就舒坦。她觉得等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了，任务就算完成了。以后婆婆有孙子牵绊着，就不会有空闲的心思约束她。这就是陈菲想要的。
眼瞅着还有几天就到预产期了，陈菲的工作却如海浪般接踵而至，她忙得不可开交。这天婆婆临时有事不能来接她下班，她正想着再多做些工作晚点回去，肚子却传来阵阵疼痛。
心中的惶恐一闪而过，她镇定地喊孙雯陪她去医院。虽然预产期提前是正常现象，但路上她还是忍着阵痛一再叮嘱孙雯让医生告诉她婆婆，预产期提前和劳累无关。
然后还一直拖着等她进了产房才让孙雯给她婆婆打电话，生怕婆婆赶来怪罪她。
躺在产床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陈菲恨不得死了算了，她跟医生说想剖腹产，但医生讲了一堆顺产的好处和医院规定想打消她的念头。她咬牙切齿地听着医生的训导，但疼痛让她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本来对其他病床传来的呼天抢地的嘶喊不以为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忍不住“附和”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有些后悔怀孕，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菲忘了时间，但却感觉度秒如年。周围不断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她悲叹自己为什么依旧在疼痛中徘徊。汗水湿透了衣衫，嗓子像电量不足的音箱发出嘶哑的声音。
她看到医生在给她检查，但感觉不到医生的触碰。她发出一声能震破自己耳膜的喊叫，看到医生皱着眉头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医生，推着她进了另一间屋子。随后一个医生给她注射了一剂针剂，告诉她这是麻醉剂，要给她进行剖腹产。
陈菲很想问医生为什么突然由顺产转为了剖腹产，但疼痛侵占了她一切自主行为，没给她留其他任何行动的机会。
她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只觉得疼痛在慢慢减弱，眼皮上似乎驮着千斤重担，压得眼皮慢慢向下靠拢。她顺从地闭上眼睛，一切都在眼前，在脑海里消失。
4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小腹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但和之前比，这简直就像被针刺到了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扭头看到旁边的婴儿床上躺着一个粉粉的小脸正在东看西看，似乎在找寻什么似的。她感觉到自己眼睛一热，随后嘴里传来一丝微咸。她笑了，看着自己历尽艰辛得来的儿子笑了。
婆婆端着一个脸盆走了进来，陈菲轻轻喊了一声“妈。”看到婆婆一脸担忧地快走上前问她：“我在呢。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陈菲笑了笑说：“没事儿，就是刀口有些疼。”
“刀口哪有不疼的？过段时间就没事了。”见婆婆疼惜地看了她一眼后转眼看向婴儿床，并露出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陈菲有些无奈。
“妈，我不是顺产吗？怎么又改剖腹产了？”陈菲突然想起自己睡着前的疑问。
“你骨缝开到一半的时候，医生发现你和孩子的状况并不适合顺产，所以又转成了剖腹产。”婆婆说着又看向婴儿车，咧开的嘴角几乎弯到了耳垂边。陈菲轻轻皱了下眉毛，心里感觉怪怪的。
出院那天，孙雯来了，眉开眼笑地跟陈菲道贺，还帮着收拾东西。等收拾完准备叫车离开时，婆婆说话了，“不用叫车了，月子中心那边的车就在楼下。”
“什么月子中心？”陈菲一脸疑惑地看着婆婆。
婆婆放下手里的东西，满眼疼惜地看着陈菲说：“你遭这么大罪生下宝宝，是咱们家的功臣。去月子中心坐月子，能让你和孩子得到更好的护理。肯定比我伺候的好。”
“可是妈，去月子中心花费太大了。我觉得……”
“没事，这钱我出。我三个月前就预约好了。你就安心坐月子吧。”婆婆抢着说。
看着婆婆若无其事的说完走了出去，陈菲心里酸酸的。她真没想到一向节俭的婆婆竟然会让她去月子中心坐月子，有些受宠若惊。
陈菲入神地看着门口的目光被走到近前的孙雯拉了回来，孙雯一脸羡慕地说：“陈姐，我觉得你婆婆是真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你是没看到，当听说你得进行剖腹产时，她那眼泪流得止都止不住。
“当时医生让她不要担心，说孩子和大人都没事。你猜她怎么说？”
看着孙雯一脸卖关子的表情，陈菲恨不得伸手打她。只见孙雯顿了顿说：“她说：‘有任何问题，先保大人。’
“这也就是我亲眼见到了，否则我才不相信有对儿媳妇这么上心的婆婆呢。”
陈菲又看向门口，想起自己孕期对婆婆的猜忌，不禁愧疚起来。原来婆婆一直都把她当亲女儿看待，所有的关心也都是发自内心真诚的对她好。对孩子只是爱的延伸。
只见婆婆指挥着月子中心的护理人员拿完东西，又让陈菲戴好帽子和口罩，还围着陈菲转了一圈整理她的衣服，嘴里说着：“一定不能受凉，否则落了病就麻烦了。”
收拾妥当后，陈菲的胳膊被婆婆搀着往外走。陈菲突然反手抓住婆婆的手，感受着那双母亲的手传来的温暖。
一瞬间，陈菲心底曾经因母爱缺失造成的空洞被填得满满的，溢出来后变成眼中泛动的晶莹泪光。泪光中，她不是被“囚禁”的公主，是被婆婆捧上天的公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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