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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活着我一定要尽孝

母亲活着我一定要尽孝

作者: 雷电_798a | 来源:发表于2018-11-07 20:27 被阅读394次

             

母亲活着我一定要尽孝

                    (一)

          开门见山,出门爬坡,这是山里人日常生活的写照,每每看到高峰高坡挡住视线的时候,我很想爬上西坞山山顶,去看看山外的世界,我小不敢去爬海渤八百多米高的山岗。山上虽没有大虫猛兽,但有毛虫毒蛇,咬一口足使你瘫痪在床,想起毒蛇,我全身的毛骨就会倒树,心里直发毛,身子会丝丝发抖。蛇在我眼里是个恶魔,想起来就害怕,别说看见了。要爬那么高的山我是没这个胆。方园百里这座山也算是高山了。十岁那年我跟着同村的大叔去采药,我拿把小一点的锄头提着斤包袋(过去的斤包袋,很象今天的环保袋,农村人出门办事都要带着)我跟在这位大叔的后面上山挖草药,那时赚钱庭不容易的,山里人除了上山砍柴卖柴,采草药换钱就没有别的可以赚钱的办法。春天摘金银花,挖丹参,摘覆盆子,夏天和秋天挖半夏,玉竹,荷首乌等等。山里人空闲时,就会上山挖草药换钱填补家用,那时的山大多是光头山,能种粮的山被开山种粮了,没开山种粮的也没什么树木了。山上大一点的树木已被烧木炭了,山上很少能看到大树。我跟在大叔后面一路向西坞山走,到了山下,我直往山上爬,这山是开荒种粮的山,没有什么棘刺,我认真仔细的在山上寻找草药,快到中午时我也挖了好几斤甜枣!。但我们还是没有想回家的意思。我问大叔,“咱们回家吗?"大叔说:“再挖挖”,我心里也想挖,因为我很想上山顶看看。听大人说,山顶可以看到整个东阳县城和一片东阳平源,我心里很高兴,看看山顶近了,跟大叔说:“叔我到山顶看看。”这一看,我大叫了起来,哗……真美呀,原先的高山在我脚底下了,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我看见浙东第一山的东白山山脉就在我脚下穿过,这条山脉就象一条巨龙躺卧在地上,也象一条长长的藤蔓,下面的小山包就象似一个个瓜果,那些连成一片的山峰仿佛似一串串葡萄,镶嵌在蓝天下。我的头上没有云彩,晴空万里,灿烂的阳光金光闪闪,照的青山墨绿绿的,照得远方的天,清朗气青。今天没有一丝风,没有一丝乌云,只有几朵白云在西边天慢悠悠的转,就象低着头睁大着双眼往人间瞭望。我拨开草纵,站在一块高高的大岩石上,举目远眺。看到了真的看到了东阳县城,也看到了东阳平原里点点村庄升起袅袅炊烟。真是登上山顶尽开颜呀!

            这天我回家特别高兴,我是哼着东阳小调,跳着回到家里的,甜枣挖的不多,但心情特爽,进门我就喊:“姆妈“姆 妈 我回来了。”姆妈听见我的喊声,从厨房里窜出来。“姆妈我挖了甜枣,"姆妈接过甜枣说:“那么多,快,快洗洗食饭。”我心里太兴奋了,我跟姆妈说: “我爬上了西坞山顶了,”妈妈抱起我说 :“鑫您太小,以后一个人不能去那么远,那么高的地方。”

                    (二)

          是从山上下来, 也许是中了山里的邪气还是我身上的火毒,没几天我的腿窝子里红肿了起来,第二天整个人开始发热发烧。急得我妈团团转,妈妈开始求医寻药,背着我到离村十五里的郎中家求医看病。妈妈躬身背着我,起初脚步还很快,背了一里多路她脸上慢慢渗出了汗珠,一口一口的大气从嘴里吐出,后来汗珠不停的往下滴,她累了,脚步也慢了下来,走一段就放下我息一会,用袖子当手帕擦拭脸上的汗珠。妈妈就这样慢慢的艰难的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着双脚往郎中家走去。十五里的小路走过七个村庄,最后她喘着粗气,带着汗湿的衣服来到了郎中家。郎中看了看我红肿的腿,没说什么,配了点草药叫妈给我煎汤吃。这是什么病?他也说不出所以然。红肿的腿还是没有退肿,反而长了个硬包。妈妈四处求医,什么药好就用什么。我的脚下不了地,天天躺在床上.妈妈就天天围着我,在我身边转,她看着我的脸,轻轻柔着脚,眼泪咕噜咕噜往下掉,她心里割肉似的痛。

        不知什么病,大医院也去了化了钱不见好。妈围着我叹着粗气干着急。用湿冷的毛巾脯在我的红包上来减轻我的痛苦,毛巾热了沾一下冷水又脯。我心里烦,疼得难受,有时会向妈妈发火,妈妈静静的守护着,轻轻的柔着,给我讲民间故事来分散我的痛苦,她说:“一个贪吃的媳妇大年三十,把家中谢土地公公年的鸡肠,鸡肝,鸡胗给偷吃了,全鸡少了这么些东西,怎么去土地庙,向土地公公谢年,老公赖在家不去谢,媳妇说你不去我去,媳妇挑着谢土地公公用的全鸡和供品到了土地庙,她的老公早早躲在土地公公背后。媳妇放好谢土地公公用的供品,点上三柱香,拜了三拜说:“土地公公,年长月长(年大月大的意思)杀鸡无鸡肠,年短月短(年小月小的意思),杀鸡无鸡肝,润年润月杀鸡无鸡胗。躲在土地公公身后的老公听后,忍不住唏的一声笑了出来。媳妇回来了,老公问她你怎么谢的,媳妇说你不去,土地公公都被我谢笑了。鑫你说这馋猫媳妇咋样,是不是很聪明。"这一天我一直在思考妈妈讲的这个故事,腿也不觉得疼。我躺在床很难受,不停的想翻身,就是翻不动,妈妈常常帮我翻身,还抱着我到门口看天,看小伙伴们在门堂里(就晒谷场)玩。妈妈抱着我坐在屋沿下,她指指门前的高山说:“鑫,你看到前面高山上的二块岩石了吗?那就是斗鸡岩.相传斗鸡岩是二块一雄一雌的二只鸡,斗鸡旁有一个捣米用的捣臼,斗鸡岩旁住着一户姓钱的人家,每天斗鸡岩的大公鸡第一声啼叫时,这家人就会起来,在斗鸡岩的捣臼里捣一捣臼米和捡二个鸡蛋回家。年长月久这家人不用种田也吃不完米。一天这户人家的男人说,捣臼太小,我们把捣臼修大一些,可以捣很多米,米吃不完可以卖呀,这家女主人说,这注意好,于是请来石匠把捣臼凿大,这捣臼被石匠凿一下就会流出很多血,捣臼凿大了,却流了一地的血。这事被天上的玉帝知道了,玉帝派雷公电母来惩治此事,当天夜里山头上是乌云密布,黑云压住了”整座山头,电闪雷鸣,突然一声震天巨响,震的大地都颤抖不止,雷公打掉了那只大公鸡。第二天天大亮也没听到公鸡的啼叫,这户人家跑到捣臼前一看,公鸡的头被打掉了,滚落在捣臼旁,他拿起捣米锤去捣米,一粒米也出不来,这户人家望着捣臼和滚落在旁的公鸡头好一阵低头,而后抬起头长长的吐了口气,嘴上念念有词,许知今日,何许凿臼。"妈妈常用故事引开我脚上的痛疼。看着我的腿,这红包越长越大。妈带我去周边村求医寻找密方,密方虽有,用后还是不见好转。

        鸡毛换糖了,鸡毛换糖了,听到叫声妈妈马上从家拿出过年杀鸡拔下的鸡毛,换糖给我吃,我坐在门口,商货担子放在我前面,妈妈换了糖,顺手把一块糖给了我。商货郎见了我不会走,问妈,“你儿子怎么了”妈说,“我儿子腿上长了个包看了很多医生和郎中不见好。”商货郎说:“让我看看。”他看了看我腿里的红包说,“你儿子的包是外气毒包,用小猪母草的根捣碎成糊,外脯在包上就好。"我妈听了他的话,马上到山上挖来了小猪母草的根,洗净捣成糊,脯在包上,一天换二次,一天二天三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个红色的毒包破裂了,流出了很多浓血,妈使劲的用手往外齐毒水,最后是一把绵絮状的浓头被妈挤了出来,毒红包被挤空了,妈就用盐水给我清洗毒红包,盐水洗一下,我的腿刀割似的疼,但我咬着牙没叫一声,疼的我实在坚持不住时,我大叫起来,妈拿了块毛巾塞进我嘴里,“你咬住毛巾,咬紧了就不疼了。”把毒包清洗干净后,伤口上按上一片烟叶用布包住伤口。我腿上的肿也退了,腿渐渐的好起来了。

            腿好了, 我去上学了,每个星期六,星期天我会上山挖草药,砍柴,割猪草,拔羊兔草,夏秋季下午放学回家,我还会到山上砍一担柴回来,小小的一担柴,也能给家里烧火做饭好几顿。村里的叔伯们会说这小不点,将来会有出息,小小年纪就会帮家。我虽小我看到我妈不高兴时我会陪妈落泪,妈总是抱着我的头,头贴头的在我面前叹气,心里不舒服从不对人面。我是妈的儿子,也最懂妈的心,我常常望着妈妈瘦小的身影发呆。我狠我太小帮不了妈妈,我多么希望我快快长高长大,现在我是个大人多好,可以添家分担添妈分优啊。然而我还是太小,还要妈照顾。我这个男子汉太无能了,只会是妈妈的累赘。当时我家十一口人,上有祖爷爷和祖奶奶,爷爷,有六姐弟,爸爸一个人在外打拼,妈妈里里外外一把手。

            妈妈整天忙,就象是台机器人不知疲倦。我也帮不了妈妈的忙,吃完饭放下碗筷就知道玩。妹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赶,赶一下,她往前跑一段,嘴里不停的嘻嘻直笑,跑着跑着摔了一跤,头撞在门角上,额头撞了个大包包,疼的她大哭起来,我怎么哄也哄不住她,她使劲的哭,妈妈从厨房里跑出来,一把抱起她"喔喔喔,我的乖乖囡囡不哭不哭。妈妈给你柔柔保证让你不疼。"妈边柔边哼起了家乡的摇蓝曲,"一粒星噶呤叮,两粒星挂油瓶,油瓶油好炒豆,豆炒起(炒好了的意思)碾米糊酱,糊醬碾起迦个食(迦个食意思是哪个吃),分得爷伢(爷爷)食,爷伢勿食,分得阿姆(奶奶〉食,阿姆勿食,分得阿爹食,阿爹勿食,分得姆妈食,姆妈勿食,分得阿哥食,阿哥勿食,分得阿姐食,阿姐勿食,分得囡囡食,囡囡食食大,食食长。"

          “麻只娘(麻雀)采笼糠,采出白米请姑娘(出嫁的姑姑),姑娘迦迁(什么时候)来,八月初三来,迦西〈什么东西〉担担来,馒头,粽果担担来,担给迦个(哪个)食,担得爷伢食,爷伢勿食,担得阿姆食,阿姆勿食,担得阿爹食,阿爹勿食,担得姆妈食,姆妈勿食,担得阿哥食,阿哥勿食,担得阿姐食,啊姐勿食,担得囡囡食,囡囡食食大,食食长……"念着念着妹妹睡着了。

                      (三)

          我虽贪玩,但我很心痛我的妹,我会在山里摘些牛奶公(复盆子),咖果,乌饭(象蓝莓),毛栗给妹妹吃,六十年代市面上水果也不多,有水果也适不得化钱买。野果是很好的水果。在家我照看妹妹,在外我会和父親一起上山种粮,爸爸开好山后就开始种玉米,爸爸在前面开坑(放种子的小坑),我在坑里放种籽。上山种粮中饭是妈妈担给我们吃的,那时没有大米饭吃,吃玉米饼,玉米糊,蕃薯,蕃薯捣臼果(北方叫窝窝头)。有玉米饼吃是上等的东西。中饭偶有米饭也是在米饭里参和了很多萝卜丝和蕃薯丝。内当家是我妈,吃了这顿饭还要愁排下顿饭,家里可吃的东西不多,妈妈天天要变着花样给在外干活的人吃好。我妈个子不高,人也瘦,梳着两条辫子,一摇一摆的担着烧好的中攴往山里赶,从家到种粮的山里有五里多路,种粮的山叫骑龙山。五里路全是羊肠小道,全是上坡路,快走要走半个多小时。我妈在我们出门上山种粮后就动手准备中饭,中饭是玉米粉做的饼,这饼不象山东大饼那样烙出来的,是玉米粉用滚炀的水调和成团,再用双手在火炀的玉米团里一遍一遍揉压成有韧性的玉米面。用双手抓一块面团,慢慢的压拍出又薄又圆的玉米饼,最好的玉米饼有纸一样薄。人多做一攴玉米饼要好几个钟头。玉米饼做好后还要沾贴在大铁锅里蒸熟才能吃。那时油水少,一个人能吃十多个玉米饼,一家十一口人要吃多少呀?吃一攴玉米饼也挺不容易的,费工费时不说,当初哪有那么多玉米粉。六十年代玉米粉是人在石磨上磨出来的,这种石磨不是北方的石碾子,石碾子是用骡或牛拉碾的,石磨是人在石磨上做一个丁字型的推拉杆,双手握住横扛一推一拉,石磨就转起来,这种磨很费力-。我记得每到下雨天家里就会磨玉米粉,八九岁的我就和妈妈一起磨玉米粉,一磨就是一天,磨玉米粉就好象关在笼子里难受。妈妈一摇一摆的担着玉米饼来时,我第一个看见,我放下手中的活冲下山,“姆妈来啦,姆妈来啦,食饭了。”妈妈放下担子给我们在地上捕上石头,柴草后自已就上山检柴禾。等我们吃饱饭,妈妈才吃我们剩下的玉米饼和菜,妈妈每次担饭来从不在家里吃饭,总是让我们先吃,而后她吃我们剩下的。

          一攴饭间,妈妈检了一大烟柴回来,她坐在我身边,抱住我,抚摸着我的头脸对脸轻擦着我的脸,用手抚摸着我的身,“宝贝,这么小就让你上山干活,妈难呀,富人家象你这年纪还在妈怀里撒娇”。妈抱着我,摸着我的头,眼泪从眼角里流了下来。“妈妈,妈妈你哭了。”妈妈没有回答,她拿起筷子,在碗里挟起最后一块豆腐塞进我嘴里,妈妈吃了二个玉米饼,吃了剩在碗里的一点点菜。摸了摸我的脸,背上刚检来的柴弯着腰走了。我看她躬身背柴的身形,不知怎样去理解妈妈对我说的话,也不知怎样去心痛妈妈。妈妈每次到山里来从没有空手回家,常常是带一梱柴或者是一捆草回家。家里养了二头肉猪,还有羊和兔,鸡。这些性口是家里唯一的径济来源,柴米油盐靠鸡蛋,交缺粮钱靠猪和羊,她没有空闲的时间。下雨了她坐在窗下捺鞋底,鞋底是一层层布沾贴起来,用一针针蔴线捺起来的。我走到妈妈面前问?“妈妈有我的吗。”妈妈笑咪咪的说“有”,听了妈的有字,我心里不知有多甜,撒着娇依畏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给我穿上了新鞋,我就满地的跑,到处显摆。一个月不到鞋头就给我踢出一个洞,妈妈狠狠地喧我,“你呀你,铁打的鞋在你脚上也穿不几天。”那时我家孩子多就我妈一双手做鞋,一个人该做多少双鞋。做几个月才能轮到一双。当初的条件我妈不可能整天坐在家里做鞋。家里有读初中的姐姐,有上小学的哥哥,还有那么多妹妹。那时我一点也不懂事,我吃饱饭就是玩,玩的花样很多,有石子跳天门,有挖石子,跳绳,抓强盗,拷地鸡(就是用一尺长的二根小树棍一根横放在二块砖的中间的砖上面,用另一根木棍打横放在砖上的小树棍,打的越远越好……)谁输了谁当牛耕地,孩提时我比同龄人要强一些,每次拷地鸡我都会赢,一次我赢了,一个小伙伴不原耕地,我就用拳头打,被我打的流出了鼻血,他捂着鼻子跑回家,他妈牵着小伙伴到我家告状。那次我妈真的火了。她拿着小树枝往我身上打,打的也真狠衣服打破了,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红的血印。妈妈打的手软,看到破了的衣服和红红的血印丢下树技抱着我哭了。边哭边说“你为什么那么傻呀,为什么不跑,跑了妈追不上也就算了,快让妈看看伤那儿了"。妈撩开我的衣服看见一道道血红的树枝印,眼泪哗啦啦象掘堤的缺口往下淌。我就是那么硬,咬着牙一声没吭也没落一滴眼泪。妈妈拿来热毛巾附在我打伤的身上。从那次后我再也没有打过小伙伴。

      我在村里是个孩子王,在学校我也是尖子生,我一至四年级在村校里读,一个村校就一个班,一个班有四个年级,一节课老师要上四个年级的课。我的老师是个女老师,她很看重我,因为在年级里我的成绩比较好,算术,语文我样样名列前茅,四年级期中考试考了苐二名,回家我没有把这次的成绩告诉妈。但我害怕妈知道成绩后要用扫帚柄加身与我。第二天妈妈还是知道了我的成绩。她没有发雷电之怒,让我坐在她身边说:“妈给你讲个故事,有一户人家,家里的父亲赌博输了钱,还不起赌债,把自己的房子租给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主人识字,把租约写成了契约,租期到了,叫他腾房子时他说房子是他自己的,他拿出契约,在桌子上拍拍契约说,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是拿银子买的,就这样房子没了,这是为什么吗?”妈妈走了我呆呆想……。

                    (四)

        这是文盲的结局,读书会改变自己,会改变命运吗?我想入非非。但家里这么多人,经济收入少,交书学费都有些困难,我今年的书学费还是妈妈卖鸡蛋的钱给交的。我该怎么办?我看见爸爸每天背着锄头桃着粪桶在田地里忙,走一趟亲戚也怕丢了工分,一年忙到头还是个缺粮户。现实是手上没钱。那个年代虽然买粮要粮票,买糖要糖票,买酒要酒票,买烟要烟票,买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什么都要票,没票什么都不能买。但没钱什么也买不到。有票没钱能换布换米吗?没钱这些花花绿绿的票子只能糊墙头。生活困难孩子们的个头天天在长,衣服是大的穿了小的穿,穿得时间长了是补钉加补钉。我妈去了趟杭州,在大姑家弄来了好多旧衣服,下雨天和晚上她一个人在家拆呀改啊的忙,真是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里写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现在我妈是,母爱手中线,稚儿身上衣,灯前夜夜缝,只怕娃娃冷。莫言冬日长,爱心冰雪化。十月天的夜里坐在煤油下冷,'她身上只穿了件破马夹,下身穿两条薄薄的单裤,虽然脚上烘了一个火钵,我看她的手冻的红红地。右手的手指上缠了二道白胶布,中指上套了个铁的顶针圈,她把针在头发里擦一下就一针札在衣服上。我苐一次醒来她在昏暗的油灯下缝,第二次醒来她还在缝,苐三次醒来十二点多了她还没有停。我知道她是在赶做。冬天来了,天冷了,孩子们没有一件象样的棉袄这么过冬呀,冬至一过就要下雪了,必须在冬至前修改好这些衣服。我叫声,“妈妈睡吧。你太冷了,太累了睡吧。"我连说带拉把妈妈拉到床上。

          我穿着妈妈修改后的衣服,旧中山装可精神了,同级的同学个个投来羡慕的眼光。缝缝补补又一年,我都村校毕业了,我没有穿过真正的新衣,总是妈妈用旧的以大改小改着穿,妈妈是我们家的好管家,村里人都叫她总理。(意思有总理能量管好一个家),我家兄弟姐妹虽没有别人家孩子那样富有的吃穿,但也不会比富有的孩子寒酸。

          孩子们长个了,姐姐也初中毕业了,家里压力越来越大,祖爷爷,祖奶奶,爷爷相继去世,办丧事欠下了好多债,作为老大的姐姐,只能辍学帮助家里,六十年代在农村,女孩子初中毕业也是屈指可数的。女孩子是别人家的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话,也是束缚女孩子的金箍咒,女孩子能嫁个好老公,寻个好婆家就是她的福气。我妈不这样想,女孩男孩都要读书,有了文化就是能人。族长来我家说:“美仙你家缺少老动力,女儿回来帮你,还可以给家争工分,女孩子读啥书呀,读书不能帮家,女孩是要嫁人的,读个村校就行了,读了初中化钱打水漂。打拼的是家中男孩子。”我妈说:“苦苦自已,读书给她自己读的,不是给我们读的,有了文化将来她就不在社会上吃亏,我有一分力就让她书。"

        姐姐的回家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喜悦,姐姐常常会带我出去玩,还会让我坐在她肩上骑马。我太喜欢我姐了。好景不长,我姐出去做工了,在一家工厂当会计。没几年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了自已的孩子。这几年我家不但没有改变,而且负担越来越重,因为孩子们都到了学龄期,一个个书包压的父母喘不过气来,家里只有吃饭的人和伸手要钱的人,没有干活争钱的人。全家靠父亲一人在生产队争工分。父亲又不是生产队干部,没有务工补贴,正劳力一个工记十分,十分工分到年底分红只有2角钱,生产队没有多余的经济收入,每个社员天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还是只能填个肚子。家里有手艺工的,生活条件要好于没有手艺的,家里劳动力多,强的就不会缺粮,能在生产队安时分到粮食,平时还能在村里打零工赚钱。我家人又多,多是孩子,家里的工分少,完不成全家的口粮工分,就成了缺粮户,缺粮户是要用钱买工分,一年三百多天在生产队劳动的父亲,不可能有另外的经济来源,交不上缺粮钱,生产队就把粮食给扣了,没了口粮,全家就饿。我妈就在邻居家里借粮,借多了邻居也借不了,我已有二顿没吃饭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妈忍着饿上生产队借粮,交不上钱生产队就是不给粮,妈低着头慢腾腾的回来了,我扑上去叫,妈妈,妈妈我饿,这时妈妈的眼泪轱辘辘的滴在我的脸上,妈妈哭了,我也失声哭了,妈妈抱着我一个尽的掉眼泪,我们的哭声惊动了隔壁大婶,她拿了二个蕃薯,放在我妈手上,我妈没有推辞,抹去脸上泪水说了声谢谢。就把蕃薯给了我一个。我说“妈妈你吃,你也吃吗"。妈妈没吃,一脸的阴云没有散去。第二天妈借了五斤黄豆做起了豆腐,豆腐做好了,白白嫩嫩的豆腐很馋人,妈妈没有给我吃,做好豆腐后,妈妈把豆腐切成四公分长,二公分宽的方块豆腐条,然后在一个铁丝做的方筐里捕上草丝,把豆腐条放在草丝上,再把豆腐方筐放在架有砖块的上面,用锯沫和木炭在豆腐条筐下面烧烘,不停翻转豆腐条,豆腐条烘干成金黄色,就是一块香喷喷,有地方特色的豆腐干。这种豆腐干香味独特,谁见了谁都要吃,吃后还想吃。豆腐干烘好了,天刚蒙蒙亮,妈就挑着烘好的豆腐干,步行三十多里到诸暨的石宅那些村里去换麦子,到石宅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坐木船穿过石壁水库,坐船要化五角钱。一条是在石壁水库边上走,弯弯曲曲的山路,多走十几里路,羊肠小道,路很难走,而路边都是坟墓,阴森可怕怪吓人,我妈为了节约五角钱不坐船,走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在石宅豆腐干换麦子不是坐在摊前换的,而是挨家挨户吆喝着换麦子。人生地不熟,妈妈边走边吆喝,豆腐干换麦子啰。地皮看见豆腐干好吃,伸手在我妈蓝子里拿起一块豆腐干就吃,我妈上前去夺,他伸手就给我妈一把掌,打的我妈天昏地转,我妈忍着疼,直着身子与他评理,这时围上了很多人,地皮举手还要打,人群里一男子伸手抓住了地皮的手,一拳砸在他身上,地皮噌噌的倒退了数步,那男子说你给不给钱,不给钱拿麦子来换,地皮被他勇武之气吓到了,连说“我换,我换我去拿麦子换。”男子转过身对妈说:“表婶怎么是你,”我妈望着男子说:“阿华是你呀。”阿华对围观的人说:“这是我表婶,我表婶的豆腐干可香可好吃了,大家快来唤。”不一会工夫豆腐干全换成了麦子。

          妈妈出去换豆腐干,晚上七点还没有回家,家人急的象热狗似的在屋里团团转,我暗暗的流着泪不敢哭出声,我想着妈妈,偷偷的跑出去接妈妈。我趁着月光走出村子,我们村是个小山村,三里路不见村庄,我走着不时的回头看,看看后面有没有狼和虎类的动物,我最怕的是鬼,因为鬼来无形去无踪,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它卡了。大人们说,前面溪里的'水谭里有个淹死鬼,树林里有个呆死鬼。我心里害怕,脑子里尽想这些事,走三步就往后看,看见前面有个茶树蓬,低着头翘着尾巴,很象只大灰狼,我不敢往前,浑身发抖。心里说,我是男子汉,我来接妈妈,不怕,前面还有妈妈。我鼓起勇气,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壮着胆子,慢慢的低着头往前挪,快到象大灰狼的茶蓬时,我把手中石头猛地砸了过去,只听见嘣的一声,什么动静也没有,我提着的心才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往前迈。我一个人走在山弄里的羊肠小道上,全身的毛骨都树了起来,有一点风吹草动心就突突的跳。走出一里多路,翻了个坡,总于见到妈妈了,我扑上去,抱住妈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妈放下担子,蹬下来抱住我,在我脸上亲着,亲着……。妈妈就这样,用豆腐干换麦子度过了我们断粮时光。

                      (五)

            有人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五零后的人都是从饥荒中过来的。  我这五零后村校毕业时还没穿过新衣,上岭北周小学读五年级了,才穿着一套新衣服去的。因为我妈爱面子,儿子在外读书不能太寒酸,不然会被别人看不起。没钱买布做衣服,妈妈就用家里的木头织布机,把早早准备好的纱线拿出来,织成东阳土布,织出来的东阳土布给我做了一套中山装。我穿上东阳土布做的新衣服心里美嗞嗞的,这种布厚实硬牢,是纯棉的,是自家种的棉花和旧棉絮,用手工躬弹,弹成棉绒后,用手揉成一条条棉花条,在木头纺车上纺成丝,卷成丝筒子,把纺好的丝筒子放一起牵出筒子上的线头,把所有筒子的线合在一起,卷成一个很大的经丝线轴头。要做成这么大的轴头,需要四五个人配合才能完成,我妈在做轴头时,请了大婶大妈四个人,才把轴头做好,轴头就是经丝,轴头放在木头的织布机上,每根丝头要穿过棕丝和扣,拉紧经丝,把经丝卷在一根圆木的卷轴上,第一道工序就完成了。而后就是做线子,做线子比较减单,把线绕在一根小竽子上,放在线车里,一手摇动线车,一手拉着线,手顺着小竽子慢慢放线,线就卷在竽子上。做好的竽子就是织布的纬丝。放在梭子里可以织布了。人坐在织布机上脚踏在上下棕丝的踏板上,脚踩踏板就会打开经丝口子,手上的梭子就从口子里丢穿过去,再用手拉一下扣把穿过的纬丝打实,另一只脚再踩下棕丝踏板打开口子,穿过梭子打实纬丝。重复这个动作布就织成了。白天我妈把手里的活干完,就坐在织布机上织布,白天黑夜连轴织。织了二十几丈的布,解决了一家人的穿衣。

          五年级升六年级时文化大革开始了,停课闹革命。红卫兵串联,汽车站,火车站全是乳臭未干的学生仔,我小,在家里帮父母干活。停课一年后,村里推进我上了初中。初中没有书,只有毛主席语录,学校老师用旧教材上课,学生象开会一样在下面记录。读了三个学期初中毕业了,最后一个学期学校刻板印刷了一本数理化在一起的学生教材。三个学期我不知学了些什么知识,自已也不清楚。高中招生时,我没能被推进上,我就永远的离开了学校。

        不读书了在家劳动,十五岁时我开始推独轮车卖柴赚钱,第一次卖柴就在独轮车上装了三百多斤柴,天刚蒙蒙亮就跟着村里的大孩子们,把柴推到东阳上卢去卖,那时家乡还没有通汽车,任何物件都靠肩挑,人扛,车推。独轮车路是人工挖出来的,坑坑洼洼,一路是大小石头,路很小只能过一辆独轮车,徒手走路不小心就会摔倒。卖柴是山里人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我在家里砍柴卖柴。上卢是三天一市,每个集市都有买卖柴禾的市场,一车柴也能买二三元钱,我第一次买柴赚了钱,一分不少的交给妈妈,妈妈接住我给的钱时笑的合不笼嘴,我很少看到妈妈的笑脸,今天我看到了妈妈的笑。山里人在山靠山,山里有什么吃什么。为了生存大家在山里穿行,开山种粮,砍柴换钱,时间久了,山变成了光头山,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山头。

          山上没了柴草,有山也不能依靠,小伙子很想走出大山,去外面闯荡,出门要证明,证明在公社里捏着,谁也出不了门。公社把横岭的瓷土矿的瓷土长年卖给东阳河头瓷厂。需要人拉瓷土。拉瓷土又累又险。有钱赚,小伙子们纷纷加入了拉瓷土的队伍。我也加入了拉瓷土的大军。瓷土矿连我家三十多里地,连河头瓷厂五十多里地。从横岭拉一车瓷土到河头瓷厂需要二天,第一天早早起来推着空独轮车到横岭瓷土矿,再从瓷土矿拉一车瓷土到家。来回六十多里已是傍晚时分。第二天又早早的把瓷土拉到河头瓷厂,来回百里多路,天已经黑了。拉瓷土的队伍里我是最小的。去瓷土矿拉瓷土,是一条山路,上坡下坡,上下坡时必须要两个人才能拉车,上坡时需要有人在前面牵拉,下坡时需要有人在前顶住车子,防止车子下滑过快,刹不住车造成翻车。妈妈一定要与我一起去拉瓷土,我年纪小还未成年,个子力气都小,妈妈放心不下。去瓷土矿拉车是自带中饭,中饭带的是蕃薯和玉米饼,我们把瓷土装上车后,就在矿上席地而坐,吃中饭。妈妈偷偷的给我烧了二块小小的猪肉,妈把猪肉卷在玉米饼里叫我吃,我看着妈妈瘦小的身子,我从玉米饼里挟出一块猪肉给妈妈,妈妈没有接,硬生生地把猪肉推还给我。我说:“妈,你太累了,你吃。”妈妈说:“你还在长个,又辛苦还要拉一车瓷土呢,不吃好一点,怎么长个,那来的力气拉瓷土。"猪肉还是让我给吃了。我装了三百多斤瓷土往回拉。推上了上坡,又走完了下坡,山路真的很险,远远看去就好象在悬崖峭壁上推车。从路上往下看,不见山底,滚一块石头下去隆隆向,还好我们过了险关,妈妈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推着推着不小心车子让石头给顶翻了,连车带瓷土翻滚下山,车轮就象脱疆的野马,跳着飞着往下滚。我哭了,哭得很伤心,站在路上哭着瞧着车轮往下滚。妈妈没有哭,追着车轮往山下窜,从山底下把车轮背上来。我看着妈妈背车轮的样子,蓬乱的头发,不见了两条辫子,脸变得腊黄腊黄,手臂上渗出点点血丝,膝盖上的裤刮出了一个大洞,破布在膝盖上一飘一飘的摆动,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往上爬。我哼唷哼唷的挪动车架。等把所有的东西找齐拿到路上。天已经暗下来了,我和妈相依着推着空空的独轮车回家。

        妈妈鼓励我说:“鑫没伤到身是不辛中的大幸了,瓷土以后还可以拉,我们不怕,我们什么都不怕,人就是要有勇气,你很有勇气,比你的同龄人强多了,那个同龄人敢来拉车,你是第一人。”我听了妈妈的话,心里有了一股勇气,我决心为了生活为了未来我要为这个家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这个家挑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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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 夕雅y:好💜💜
    雷电_798a:@夕雅y 谢谢你的评论
  • 知非夜:往往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雷电_798a:@知非夜 湖深海深没有母亲的恩情深,母爱是伟大的,望天下儿女们都能孝敬!
  • 张潋:写得好
  • 3a96ab5213dc:写的很好
  • 陈章夫:写得很感人,也贴近当时的时代背景。望龙兄继续努力,写出好作品。
    雷电_798a:@陈章夫 谢谢你精彩的点评
  • 雷电_798a:谢谢你的精彩评论
  • 高宝林_9eb4:文章好感人,作为同龄人,同感身受。只是在你的笔下描述的好生动,童年的回忆,受了那么多苦,幸好有那么疼爱你的母亲护着你,可怜天下父母心,永远报答不完恩深似海的伟大母爱,没有来世,只有今生。永记心中,就是孝顺。大凡多数人心里有同心,但多表达不出来,看着此文章,眼泪都出耒了。为你的好文笔赞一个!☕☕☕

本文标题:母亲活着我一定要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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