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独自站在荷塘里:低着头,把嘴插在水中找寻吃食。完全不知道它找到了些什么东西吃下去,但它时时半眯了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它是弯嘴滨鹬。
弯嘴滨鹬的羽毛颜色是白、灰、黑三色,并不是很鲜亮,它的体形不大,脚也不长,唯一的特点是嘴很长。荷塘里铺了一层满江红,但没有密布,总会有地方露出水的颜色,弯嘴滨鹬站在这里的荷塘里,若不细细寻找,很难发现它的踪迹。
不过,它是只特别可爱的鸟,就站在距岸不远的地方,在那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找寻食物。看着它一时睁圆了眼,一时半眯了眼,一时低头把嘴插入水中,一时又抬起头来,渐渐觉得时间在它的低头抬头、睁眼眯眼间悄悄流过,是非常好的一件事。而它的确是只特别沉稳特别耐心的鸟儿。当然,有时候,它也会整理整理羽毛,又或伸一伸腿,但它不会东张西望,最多只是侧侧头打量一下。但它不惧怕人类,我们坐在岸边,距它并不远,它也没有因为担忧而飞走。换而言之,它的警觉性不如其它鸟类,包括同在一片荷塘里的白鹭和长脚鹬。
弯嘴滨鹬应该是远道而来的鸟,它可能是路过,在这里休整,可能还有很长的路途等待它去飞翔。但不知道为何它孤零零地待在这里,也不知它的同伴去了哪里。
那天,我对来自新疆的朋友说起这只鸟,他慌慌忙忙赶了去看。回来后告诉我:有两波人在那拍它,然而他们为了拍它飞翔的姿态,不停地用石头打它。
听到这里,我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有些心疼,为那只远道来到昆明的鸟;有些自惭,因为辜负了这只鸟交付的信任;还感觉到丢人,在外省人的面前把本省人的劣根性展露得淋漓尽致……
又一周,另外的朋友去看它,然后告诉我,它已不在那里了。据说,他们因为丢一个石头无法把控准头,很难打中它,干脆一把一把地朝它丢石头。原来,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给予这只可爱的鸟儿的,是如此寒凉的待遇。
我不知道,那只弯嘴滨鹬是离开了,还是换了个地方,也不知道,来年它还会不会再选择这座城市为休整地,更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再次看到它。只是想起那么一只小小的鸟,独自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迎接它的竟然是那么多恶意的石头冰冷地击打,就感觉到人性中的贪欲是如此可怕:仅仅为一张发朋友圈的照片获几个赞,就可以伤害一只鸟儿。
弯嘴滨鹬,因为种群数量下降,已被列为近危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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