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点燃一支烟,从出店门到住家的地方,走到一半路程时,烟抽完。你大概能推算出我住家的地方和店里的距离了吧?只要不是太笨,都不会去推算,老实说,这有什么好算的?
但有一人,偏有兴趣推算。他想知道我如果太晚回家会不会因为走得太远以致不安全,他就特别想知道这段路的距离。爱情会使人变得生动,也让人变得很瓜,他们说瓜就是傻的意思。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为你傻,你也总会为那么一个人瓜……这语感,有点可爱,点个赞吧。
一根烟烧到过滤嘴了,我还紧紧地捏着,因为我志不在它。一块西瓜,已被我啃到没有一点红色了,我还在啃,因为我志不在它。一段日子,被我过得鸡飞狗跳景不如人气不如人了,我也无动于衷绝不抽离也不想改变,因为我志不在它。
所有热闹的表像都是假相。所有看得见的表相都不过是一场未经商讨的欲盖弥彰,最核心的生活,只有最核心的人知道。最核心的人,只有在最核心的时空出现。所以,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外包装,有形的包装,无形的包装,有用的包装,无用的包装……我是个处理无用有形外包装的专家,但,也最能拆穿你的无形内包装,只是,我不屑拆。
我拆我自己。拆开,重装,推倒,重来,打乱,重组,揪出过去的自己,从头审视,又将灵魂暴露,剖析在光天化日……突然,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残酷的真相,那些水灵的,轻盈的,有青春印记的东西,已离我远去,这具沉重的残骸里,只有一股老气横秋。
孩子们在那里大声谈笑:爷的青春结束了……我的心被刺痛了,她们在说那些娘炮脸吗,还是在说我?

思辨飞似的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尖叫着冲到我身边,她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我问:妈妈,你会骑车吗?我可从没见过你骑车,你骑过吗?你会吗?
我突然觉得,我这么端庄的人,骑个自行车像什么样子?我活到现在,身体的基本状态就是这样的:除了搭车就是走路,除了走路就是坐着,除了坐着就是躺着,骑个自行车,被耍猴似的手忙脚乱,这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觉得这与现在的我太不配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配。
记忆回到了上个世纪……
一九八七年教师节的那天,放假,我骑着妈妈新买的凤凰单车,溜啊溜啊,半天就溜会了……此后的岁月,基本是自行车代步,一直到我生孩子,那种把孩子放在自行车前面的坐篮的事,我没做过,我胆小,不敢。
最后一次骑自行车是什么时候?我已经不记得了,就像不知什么时候起没上Q Q了,我们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青春弄丢了。不约而同地,像我这种七零后八零后,突然就不上QQ了,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微信强大得把它给吞吃了吗?为什么零零后们却还在用呢?
当我困惑这一怪像时,我知道,我已被岁月无情地推到了一个我不自觉的地段,时间快得太令人惊悚——我还清楚地记得小学学校里,那些简陋的教室里常有的一个标语:奔向二十一世纪……配着一些少年向往远方的画图,啊,那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呵呵,二十一世纪,不是奔过来了吗?我不就在这个二十一世纪吗?那时候觉得二十一世纪是多么遥远多么神秘的未来!美好可期,一片炫丽……现在一看,真的是!果然是!有太多的意想不到,有太多的发展惊人,那时候的想像力还是不如眼前的现在的现实丰富,十分之一都不及。一切都来得很迅猛,一年比一年迅猛,只觉得自己在这种滚滚潮流中,有一种被淹没得很深的恐惧,找不到多少存在感,也常常在为找存在感忙碌,疲惫,焦虑,很少欢喜。

曾经吹着口哨骑个车上上坡不用费表情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拿起孩子手中的跳绳,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沉重……这载负的,岂止是肉身,还有多少时间沉淀在我身上的记忆……
我跳不起来,我怕将我的记忆散落,背负得太多,我怕我会惊醒一些沉睡的往事,有太多的细节,已经没法让人轻松去蹦哒,在孩子们的嘻笑声里,我彻底地感觉到,完了,爷的青春结束了。
我的激情在那根正在燃烧的香烟里,我的思考已越过那些火红火红的目标,对我来说,眼下这一秒很重要,所有年轻时敢挥霍的东西,我都不敢再任性了。
就像冰啤穿过胃部的痛快只能留在昨天,就像旱冰场上的尖叫和故意滑倒只能留在梦里,就像接过那把野菊花的手和写满了整页的情书只能留在想像里……
我当然还能想起马上是七七节了,只是,我等待的不再是我曾经等过的东西,年轻时会要一段可作记念的文字来修饰爱的岁月,现在,我只想怎么避开这个话题,避开一些场面,避开那些根本都不想点开的红包。
青春哪里会是这个样子呢。夸张,高调,飞扬,把音贝调到最大,说目前最流行的单词,还故意口齿不清,把歌唱得中英不分,许多团队的名他们都详尽知道,而我,只知道团队是这个网络时代的一种强大的合作关系,至于谁在团队中强大了,我举不出一个实例。
孩子们不用再嘲笑我,她们说,还是你自己嘲笑自己比较好一点,杨枝甘露和桃之夭夭你想要哪一杯?请你喝你自己的吸管,唇彩不要沾在给人看得见的那部分,拜托,你的pose不太优雅,它直接暴露了你的双下巴,你的这张照片不可能披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效果。
然后,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她们开始丢给我两个新梗,一个是爷青结,一个是爷青回,叫我任选一个,作为这个七夕的主题礼物,我被逼得悻悻地写下了这一句:
爷的青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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