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凉

    姬墨燚。

    你说

    道不同

    不相为谋。

    你是王爷。

    而我，却是个江湖妖女。

……

    雨晴天霁。

    日光拨云，流淌在铜甲上，刺的人眼睛生疼。乌压的军队困住了墨教四方，只听见孤城的忘川水轻淌，叮咚清脆。

    祁念站在墨阁上，她看见姬墨燚，血水顺着他的枪尖而下，没入泥土。

    那是她墨教子弟的血。

    她的门下、弟子，被这个人，这个人的麾下杀死屠尽。

    兵临城下，这是他在逼她。

    祁念看向姬墨燚，即使是这种境况，他依旧云淡风轻，似乎置身局外。

    姬墨燚也在看她，薄唇轻启，吐出句句凉薄:“祁念，你觉得你能抵抗多久。”

    她握紧了长剑，一言不发。

    “墨教身为江湖大派，不恪己从良，却黑白不分，残害江湖同仁，当今圣上贤明，特为武林除此祸害，本王今日奉圣旨，”姬墨燚略微停顿，举起长枪，正对祁念，“诛灭墨教余党！”

      “冠冕堂皇！怕是想灭杀墨教，更好控制武林！”祁念直视他的墨瞳，“我真是没想到，姬墨燚，你等这一天很久吧。”

      她的唇角浮起一丝嗤笑:“姬墨燚，你说你爱我。别人说墨教是魔教，说我是妖女。你却不以为意，我以为你在意我。可真的是我以为。”祁念扶上被血色浸染的城墙，眸色昏沉，“怕是从你接近我开始，就盘算着这天，就盘算着替朝廷灭杀权势滔天的墨教。你真是没有心。”

    姬墨燚长眉微蹙:“不要再反抗了，以墨教今昔实力，只会一败涂地。若你停兵不战，”姬墨燚眸光复杂，“小七，我答应你，一切回到从前。”

    “从前？”祁念咬紧贝齿，一字一顿，“轶平王，这里没有小七，我们更没有从前。”

    姬墨燚目光一沉，长枪锋利，指向前方:“破门，灭尽余党！”

    “咚！”“咚！”“咚！”

    粗壮的木刺一下一下撞击城门，守城的墨教门徒被抨击得口吐鲜血，城门大开。

    祁念的双眸红得仿佛要溢出血来，她的指用深深陷入城砖的碎土中:“弓箭手，给我杀了姬墨燚！”

    她与心腹迅速下城，杀入一片血海，掩护部分门徒撤离。

    刀光剑影，剑上是血，手上是血，身上都是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一步一步，墨教人马被逼退至忘川水旁，鲜血流入澄澈的流水，把河水染成血色那么鲜艳，映得人眼睛生疼。

    祁念看向身后的河水，再看向姬墨燚:“王爷，你为什么非得赶尽杀绝？你觉得以如今墨教的残兵弱将，翻的起风浪吗？”

    姬墨燚握着长枪的手紧了几分。

      “一切皆因我而起，我是墨教之主，这些门徒也只是无辜之人。”祁念苦笑，“杀了我，墨教就不复存在。”

      “我不会杀你。”姬墨燚道。

      “呵，那好，那就我来杀你。”祁念出手如电，直逼他的命门。

      “倏！”

    在祁念靠近姬墨燚之时，一支箭羽破空而来，直逼祁念，射穿她的肩胛骨。逼得她后退一步，喷出一口鲜血。

    “教主！”心腹及门下皆震惊，怒不可遏，欲抽刀决一死战！

    “退下。”祁念伏在地上，气若游丝，挥手阻止他们上前，看向他，“我死，放他们，可好？”

    姬墨燚似乎才回过神来，长枪滑落到地上，沉闷的重响。

    他蹲下身去，把他揽在怀里:“我从没想过你死，小七。不争了好吗，我放他们走，我们，回到以前。”

    “可是，”祁念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瑾言…我好疼…”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的溢出。

    “伤你的人，会死的。”姬墨燚眸光嗜血，看向麾下，又软语安慰祁念“没事的，没有伤到要害，会……”声音戛然而止，  姬墨燚本想看看祁念肩胛骨的伤势，一低头立刻一惊。触目惊心，入眼处均是红色的鲜血，胸膛内插着一把短匕首。

    祁念似乎想笑，却很费力，“你要放了他们……你说过的……姬墨燚，我最讨厌你了，你毁了我的所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她的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一口一口，染红了他的雪衣，“我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会好的，不要说话了，你不喜欢我，换我来喜欢你好不好？”  姬墨燚捧着祁念的脸，一下一下，要把她唇角的血迹擦干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不行哦，我好累，我要睡了。”祁念的眼皮越来越沉，“不要把我带到别的地方去，我要在家里，不要吵我……”

    “别睡，小七，别睡……我不当王爷了，你也不当教主，我们回冷衫阁，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姬墨燚抱着她站起来，平静的语调不复存在，“小七，我求你，求你……不要睡，你别走，不然我就把他们都杀了！让你的墨教门下都死！”

    祁念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里，嘘……别吵……”

    她挂在他肩膀的手慢慢滑下，蹙着的长眉松开了，温热的身体一点一点冷下去。

      姬墨燚抱着她，像一个无知觉的木人一样，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而下，滴落到祁念身上，落在干涸的血迹上，漾开来。

      他看向那个射箭的人，薄唇轻启，声音沙哑:“杀了他。”

      “王爷，微臣是为了您好，此女红颜祸水，迷惑王爷，该杀，王爷不应听信谗言，应诛尽余党，不负圣上所托！”那人言之凿凿。

        “万箭穿心。”  姬墨燚冷道。

        “王爷……！”

        箭矢穿过皮肉的闷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抱着祁念一步一步走向墨教内，祁念温顺的躺着，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

        “我们回家了。”

……

      瑾言，我不是什么妖女，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从来没有。

    我不恨你，从来都不恨。

    今生我从未后悔过

    但倘若在来一次

    我只愿我从来都不认识你。

……

    三途河底锦鲤歌  笑靥与卿冷衫阁

    而今血染忘川水  岁岁年年盼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