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歧路难行
一周之后，张红卫因涉嫌行贿受贿、涉嫌组织、领导、参与黑社会性质活动，致人死伤，以及多项经济犯罪行为而被捕。
在审讯中，他交代了雇凶杀人的罪行。大约两个月前，曹副市长给他打电话，说张海琳狮子大张口，要800万，威胁说如果不给，就会将一段他们之间见不得光的录像，上交给公检法相关部门。
而在此之前，张红卫这边，已经按事先约定，陆续给张海琳一共汇去了500万元“佣金”。
曹副市长暗示，要尽快做切割，处理掉张海琳。否则，对大家都不利。
“800万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手里的录像证据，让他们很担心。谁TM想让一个婊子拿捏住命根子？！”张交代说。
“你们怎么想到，找钱三做这件事？”
“钱三以前没有劣迹，没有前科，没有任何案底，不易被发现。钱三和张海琳是老乡，都在伊甸园，比较熟悉。很早的时候，钱三喜欢张海琳，曾经向她求欢。她严词拒绝了，还一脸嘲讽，当众取笑他说，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TM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算他因此怀恨在心，也不至于杀人啊？”
“当然不。开始，他是不答应杀人。最后，是钱说了算。我对他说，这是你起早贪黑，当牛做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这是你改变命运的时刻，你的人生，只此一个机会。”
“贪婪害了张海琳。”摩丝感叹道。
“不，是这个贪婪的世界害了她。”福二更正说。
三个月后，在法庭上，张红卫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曾几何时，志得意满，嚣张跋扈的他，一听到判决，当庭大哭起来，底下失禁，尿湿了整个裤裆。
半年后，深蓝市长因涉嫌贪污、渎职犯罪被捕。
曹菲菲和她母亲，在得知曹副市长死讯之后的第二天，就飞到美国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她们早在几年前，就办好了移民手续。
她们出走时，曹副市长正直挺挺地，躺在太平间冷藏柜里，等待法医开膛破肚，作进一步尸检。他生前，肯定没有想到过这一幕。不过，对他来说，一切都已结束，已经不重要了。
吴良受到牵连，被调查，撤销公职，最后，因违法犯罪性质较轻，被判入狱三年。
在狱中服刑不久，他就收到曹菲菲从美国寄来的离婚协议书，附带一封信。在信中，她不无嘲讽地说，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跟那臭婊子那点破事，只是老娘我忙生意，懒得搭理你。识趣的话，赶紧签协议。否则，你知道的，有你的好果子吃。
吴良二话没说，就签了离婚协议。
三年之后，吴良出来了，无所事事。因为有案底，不好找工作；想创业，一没本钱，二没项目，整天东游西晃，以酒浇愁。
转年清明，他独自一人，来到位于西山的张海琳坟前，烧纸烧香，跪拜磕头，打开一瓶老白干，撒了半瓶到坟前，然后，猛然一口，将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颓然伏在墓碑前，一时间，痛哭流涕。
“海琳，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是爱你的呀，自始至终，我一直都爱着你。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紧握你的手，跟你走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永不分离。”
恍惚中，吴良像一缕游魂似的，蹒跚前行，漫无目的，走到西山后山一座峭壁顶上。他想起来了，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是和张海琳一起来的，是在大学时。那时，他们是一对快乐幸福，无忧无虑的恋人，他们一起，一路上十指交扣，乘坐公交，来到山脚下，攀登到这里，欣赏落日。
多么美丽的落日啊！多么美好的世界啊！怎么一转眼，就消失殆尽了呢？没有爱情，没有家庭，没事事业，我真是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读了那么多的书，懂得那么多的道理，自以为聪明绝顶，到头来，发现自己，就是愚蠢透顶，一个可怜虫，一个无法自拔的彻底的失败者。海琳，我要去找你去了，在你的世界，我要向你忏悔，你心地是那么善良，一定会原谅我的，我们会重新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等着我，我来了！
他大喊一声，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深渊。
“感谢你们，正因为有了你们，张海琳被害一案，才终于告破。”在事务所办公室里，袁队对福二摩丝说。
“下一步呢？还有几个疑点，比如，台湾老板当街被杀一案，调查结果如何？”
“噢，经过缜密调查，那杀人犯纯粹就是一精神病，刚出安定医院不久，因为喜欢邻居一女子，被拒绝，病复发了。”
“钱三是谁杀死的？不至于，是他自己从凯旋门上跳下来的吧？”
“目前没有线索。没有找到你看见的那名黑衣人。张红卫说不知道这件事，不承认是他干的。”
“那位南山密林深处的隐藏的杀手是谁？背后指使又是谁？”
“我们接到上级指示，天府一号案到此为止。所以，你们不要再查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到今天为止，告一段落。南山密林发生的事，我知道就行了，你们不要对任何人说，就当你们没去过那里，没看见任何事情发生。明白了吗？切记，切记。对了，晚上有什么安排吗？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
“知道了。”
福二摩丝对望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推说晚上要招待事务所的一位客户，婉言谢绝了喝酒庆祝的提议。破案了，他们本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心里哪个地方总感觉不对劲，堵得慌。
“死亡离我们太近了。我们是否应该关掉这间事务所，改行从事其他职业？”福二思忖着，对摩丝说。
“那我们干啥呢？去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开一间民宿，你当小二，我则是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哈哈，有趣。反正不管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
袁队也不强求他们，说局里还有事，就告辞走了。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意味深长地凝视墙壁上装饰的一幅字画，是李白的“行路难”。
“你看，这不是我们上学时最喜欢背诵的一首诗吗？”
他们三人一起，大声念着：
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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