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交流
“ 忙的把四月二十八也误了”。这是老家人忙的利害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
那时在农村,大家也没有个什么娱乐活动,一年四季春播、夏锄、秋收、冬闲。似乎一生下来就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拴在了农村。忙的时候离不开土地,闲的时候又离不开村庄。亲戚、朋友很多又不在同村,所以最远也就是个方圆三二十里骑上个自行车走窜走窜,要么就是能合的来的聚在一块打打扑克、窜窜门儿、喝喝烧酒。而每年县城必有一次的物质交流大会就是大家最美的期盼。
交流会好像多少年已经订好的,每年从阴历四月二十三、四开始到四月三十结束,准时会举办,而四月二十八那天正是每年交流的最高潮。那天的人肩摩踵接,人山人海。那段儿时间也正是庄户人正开锄的时间。绿油油的青苗已长下一拃来高,正好锄起的土埋不住,踩倒后的苗还能直起腰的时候。但大家再忙四月二十八那天也要放下手中的活儿下县城去赶交流。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她)们一个个都穿上了崭新的或洗的干干净净的见人衣裳,呼朋唤友、携妻带子,骑自行车的、开小四轮车的,黑压压的都涌向了县城。年轻的小俩口一路小声的叨叨啦啦,在会场上寻寻觅觅,挑的买点儿不太贵的、家里常用的着的东西,再买一件儿今年比较流行的衣裳。最后看看轻音乐或赛车表演,吃上一顿不太贵的美食,最后怀着愉快的心情,两人有说有笑的骑上自行车踏着夕阳的余晖走上了浪漫的归途。年岁稍大一点儿的人则是转遍全会场寻找购买便宜货。从穿的到用的,哪里有便宜哪里就憋的水泄不通。老年人则是提上个马札子去看开放式晋剧。而未成家的年轻人是穿摊子绕会场、放眼人群,寻找朋友、熟人。男的追女的,女的吸引男的。他们一旦相遇,成群结队,首先得下一顿馆子。白酒和啤酒,那时美其名曰“风搅雪”,好一顿风搅雪,搅的天昏地暗。出了帆布搭成的饭店大门,大白天感觉天黄荡荡的。摇摇摆摆的走出饭店,他们一路豪情、一路豪语的、走进了轻音乐、走进了歌舞团。卖票口“脱了、脱了”的吼声在召唤着他们。
那时人们都没钱,交流会上的东西又便宜。赶交流既满足了人们在交流会场能够碰到许多多年见不到的熟人、同学、朋友以及亲戚等的激动心情,同时又能买一些便宜点儿的适用型东西。
多年了再没赶过交流,今年七月份回老家给同学搭礼正好碰上了一年一度的交流会。与以前不同的是,把交流的时间给改了,不再是四月二十八了。而以前的物质交流大会全名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武川县莜面文化美食节”。
我领着侄女走进了会场。上空飘荡着散不去的黄尘。转的人不多,卖东西的挺多。小汽车挤的哪也是,那时的自行车收费停车场再也看不到了。
烧烤的一个紧挨一个,不一样的是以前只烤羊肉串儿,而现在是什么都能烤,羊身上的、鸡身上的、鱼身上的,各个部件都能烤出显赫菜名的美食。而各种蔬菜和豆制品等也登上了烤盘。烧烤炉除木碳火炉外,更多的还有煤气的、电烤的。但不管是用什么烤,永恒不变的永远是那股辣椒和孜然味儿,香的流口水却辣的上火。
可能是小孩儿的钱好挣,面向小孩儿的儿童游乐玩具遍地都是。
设计还跟以前的一样,临时帐篷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只是再也看不到那时的同伴、那时的笑脸、那时的身影。我领上侄女走进了飞车场。卖票的象从前一样依然高喊着“满了、满了,抓紧买票了”的呼声,而场内看的人则寥寥无几。表演的还是身披红袍,骑上摩托象征性的转上几圈。买卖的潇条使他们不得不减少了表演的时间,象征性的敷衍了花钱买票的客户。
海盗船,以前在大仲马等外国作家的书籍里看到过。今天竟然亲眼看到了它。而它的出现则是以旱地游乐的方式。我好奇的和侄女子坐了上去。起初很慢,感觉很好玩儿,可是越悠越快,越悠越高,上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象弹弓里弹出的石子,无依无靠;向下冲的时候又象是裸身坠落。生命似乎已超出了极限,向上悠的时候似乎感觉心脏不跳了,而向下冲的时候又感觉似乎心脏要蹦出胸口了,呼吸困难。想下吧,人家时间不到不停。我只有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双手紧握胸前的横杆儿,颤抖的、象踩在绵花上一样的双腿软绵绵的、直挺挺的紧蹬着座椅下的甲板儿,一下又一下的晃来荡去,我在死神的边缘上来回徘徊着。终于停下来了,我挣扎着摸了摸侄女的手,一双紧握横杆的小手也是被汗水浸湿了。我拖着抖的象筛糠似的身体,艰难的迈动着如插在棉花堆里的双腿拉着侄女走下了海盗船。永别了,传奇的海盗船,今生今世白给我钱也再不坐你了。下了船我挣扎着逃离了人们的眼光,地上脏也顾不上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弯倒腰、低下头放声的吐开了,侄女在一旁笑个不停。
经过一段儿时间的调整,终于能站起来走了。我们路过了一个叫鬼城的帆布帐篷。门口坐着两个卖票的,门口没一个人。出于好奇,我很想进去看看,经过征求侄女的意见,两人决定进去。我想,我胆大、又不相信鬼神,这个能进去看看。
俩人四十元。我们走了进去。我拉着侄女的手。里面漆黑一片,一下好像到了黑夜,什么也看不见。我的视力在里面慢慢的适应,努力的寻找着想看清里面的东西。在刚刚能模糊的看清一点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如电影里鬼出现时特有的那种怪叫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一片声的吼,紧接着一个倒吊着的象电影里的那种恐怖的鬼脸,软的象没骨头的胳膊冷不防头朝下给支在脸前,跟我面对面几乎贴在了一起。此时,我刚刚硬起来的双腿又像踩在了绵花堆上一样软了下去,心脏狂跳的像是要顶破胸脯蹦出来似的,说是往出跳还感觉闭气,头发根也直了起来,浑身长满了鸡皮圪垯,舌根发麻,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个僵尸。侄女不知什么时候已转到了我的背后,紧紧的抱着我的腰,叫的比鬼的声音还大。稍微回过点神,看到前面还有一道门。我走到了门口看了看又想了想身后的侄女,还是不进去的好,四十块钱就在这不到二分钟的时间内消失了。
夕阳西斜,拖着疲惫的身体,远离喧嚣、乱遭遭的人群,叔侄俩一路手拉手叨啦着,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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