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门打工,是一九九七年,地点是浙江省宁波市慈溪镇洋山乡。
我们是七个人合租的一间房子,其中有三对是夫妻。房间大概有五六平米,房子中间还有一壁墙,但墙只有一半。
我们七个人不只住在那里,连做饭也在那里做。
我们睡觉的床都是竹子做的,床腿是竹子最粗的部位弄的,床面是将竹子剖开来弄成的面子,双人的床仅刚好躺的下两个人。
一个月房租带水电费差不多三十块左右。那时上班都是计件,手脚快的,一天也挣不到三十块。
有一天我下晚班回来.发现我们房东的一只母狗,嘴里叼着一根骨头,在他院子里跑来跑去,嘴里一直哼哼的叫着,那声音听起来象是在哭泣似的。
院子里全是水泥地,它转来转去的折腾了好一会,然后叼着骨头朝一棵大树下跑去,到了大树跟前,它放下骨头,嘴里依旧哀叫个不停,但它的爪子,却在大树下的泥巴处猛刨起釆,不一会便刨出个小坑来,然后它将那根骨头放在那个小坑里,嘴里依旧不停地哀哀地哼着,之后它便朝房东的厨房跑去,又叼着一根骨头,还是放在它刨的那个小坑里,它就这样从房东的厨房里叼着骨头,一路跑着,一路哀叫着,然后又将骨头放在大树下它刨的小坑里。
我站在小巷子里,目光一直没离开它,它一直哀哀的哼叫着,即使嘴里叼着骨头也哀叫着。那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凄凉、如同一个人失去了世间最亲的人的那种悲伤。
房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大碗骨头,他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空着的那只手拿着牙签剔着牙缝里的残渣。他跟在那只狗的后面走,一直走到那棵大树下,将手中碗里的骨头全倒在狗叼来的那堆骨头里。
我感到很好奇,也跟在房东后面来到大树下,房东朝我微笑着,酒足饭饱的快乐感写满他的整张脸。
那狗沒有再朝房东的厨房跑了,嘴里始终没有停此哀叫,这时它用一只前爪拚命的用土埋着骨头,由于它刨的坑不够大,那骨头超出了地面,它刨出来的那些土,是不够埋那些骨头的,它便在周围又刨些土起来,直到将所有骨头全部埋好。然后哀哀的叫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不解的问房东,那狗咋回事呀?狗不是最爱啃骨头的么?它怎么不吃,却将它埋了?
房东将两只手放在背后,一只空着的手握在另一只拿着碗的手腕处,脸上那幸福快乐的微笑一直沒消失过,他用平缓还带着些快活的口气回答道,那堆骨头是它下的崽,它舍不得吃呢!
我吃惊的望着他,我说,那可是你自己养的狗,这你怎么也舍得杀的吃啊?他说,那有什么,只要是能吃的,就杀的吃。我说,好像你们这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哈。猫你们也杀的吃,刺猬你们也剐的吃,我最见不得他们剐刺猬了,因为刺猬的哀叫,象极了人的最痛苦的惨叫。还有老鼠那样的东西他们也剐的吃。这浙江的人,是我见过的最好吃的人。
我对房东说,你们有沒有一样东西不吃啊?房东说,有啊,人这样东西不吃。他笑呵呵的说。我说,不对,你们最爱吃的就是人,你看我们大老远的来给你们搞开发,工厂里不包吃,不包住的,我们租你们的房子还那么贵,电费你们才三毛钱,我们却要给你们一块钱,水费你们才一块钱一吨,我们却要交你们二块五毛。你说这是不是在吃我们呢?
房东哈哈哈大笑起来,但却不再搭我话了,径直回他屋去了。
那晚我晚饭没吃好,因为那狗的哀叫声,犹如一根刺卡在我喉咙一般,让那饭难以咽下去。
好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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