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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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  路蛙

       

奇思录

        某一天夜里，我坐在夜行的火车上，从乡下返回城市，火车要驶过一段漫长的荒郊野路。我练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对面是一位满身珠光宝气的苍老女人，她戴着一副与她尖细下巴不相称的硕大眼镜，一直闭目养神。她腕上那支宽厚的银镯，在灯光下，时隐时现着幽幽的冷光。

        我因为无聊，就将眼镜贴在车窗玻璃上，努力要看清窗外的景致，但除了铁轨附近，再远的的地方一片漆黑。我有些懊悔不在白日里动身，这片荒野有常看常新的风光。就在我失望地收回目光的一瞬，我看到一双明亮且圆阔的眼睛一掠而过。那不是人类的眼睛！我惊讶地再次趴在玻璃上张望。过了许久，也不曾再见到什么。我想可能是玻璃反射的车内变形的影子吧，或者仅仅是我的错觉。我打算收回目光上床睡觉，对面的老太太，却叽叽咕咕的开始了说话：再等一下吧，它们就要来了！

        我好奇地看向她，她却还是闭目养神。可我分明听到是她在用近乎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古怪声音提示我继续往窗外看，我又将眼镜贴近了车窗。没过几分钟，对面又传来：它们来了啊。我看到了从未看到的惊奇景象：一连串圆阔而明亮的眼睛，跳跃着飞驰过车窗，我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楚了是一群巨大的“青蛙”在跟随着火车欢快地跳跃着。它们拥有青蛙的绿色身体的健硕后腿，纤细的前肢却没有蹼，它们是站立着侧方向的跳跃着，尖尖的嘴像是狐狸的样子，耳朵也像，只是耳廓更大。

        我之前从未听闻与目遇过的生物。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赶忙环视周边，。其他旅客却都没注意到，他们有的低头打着瞌睡，有的背窗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有几个正在对窗聊天的乘客似乎被某一有趣的话题吸引，对窗外飞驰跳跃而过的奇异景象视若无睹。只有我对面的阿婆，趴在窗边，我赶紧问她看到没有。

        她并未转过头来，用特有的沉闷而略显嘶哑的声音告诉我：它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呀，它们是夏天干涸水塘里死去的青蛙，因为至死也不肯离开出生的水塘，即使死去了，灵魂也还是不肯离去。它们对人类无害，爱着这片旷野，对路过的人和物充满了好奇。因为是灵魂，便不能在白天出来，夜晚它们便成群结队的趴在路边的草丛里，从前没有火车的时候，路人晚上走在多草的野路上，经常有脚腕阵阵发凉的感觉，那便是它们在与路人开玩笑。现在，这么庞大的火车驶过，它们便跳跃着跟随火车前进到故土的边疆，大概只是想看看车内的人们在做什么。它们也很好奇吧，为什么踏着地的路人越来越少，它们惯用的摸人脚踝的伎俩，也无处可戏耍了。听说，它们经常被路过的车轮碾伤，最近几年才学乖了，却一点也不记恨人类啊，呵呵。

        我呆呆的望着对面的老太太，突然发现，她拥有与窗外生灵一样的眼睛，我赶紧问她：它们叫什么。她回答说：它们叫路蛙啊，只要摸够一万个夜行人的脚踝，就可以幻化成像我一样的老太太，我每年都回来看它们。

        火车在一处偏僻的车站停靠，老太太下车了，借着车站的灯光，我看到许多只欢快的大眼睛，围绕着她，缓缓消失在黑魆魆的旷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