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已经90岁了，最近在我家住着。
她年龄太大了，身体很虚弱。虽说能够自理，可是吃饭手抖，走路台阶上不去。新房子有电梯，由退休的茂爸在那儿照顾她，我则在家照顾儿子。两处房子距离十六公里，休息时我会带些好吃的去看她，陪她聊天，指导饮食。
婆婆虽然身体瘦弱，但思维清晰，反应很快。她性格开朗，也很健谈，可是她耳朵很背，要在耳边大声说，她才能听清楚。
昨天我去看她时，她刚睡醒，坐在床上。我开车有点累，拄着头躺在她腿旁。看着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样子，我总有种错觉她很像我的奶奶，所以我对婆婆有一种很特别的亲情。
我问她想吃什么。 “年轻的时候，困难，省着细着，啥也舍不得吃。现在要啥有啥，可啥也吃不下，啥也不爱吃。东西到了嗓眼儿，就像含了口荤油，咽不下去 。你说，妈是不是没有口粮了？”她眼神迷茫，慢悠悠地说，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明白她说的“没有口粮”的含义，是活不多久了的意思。我反驳，“才不是呢，您就是味觉差，把饭菜做得有滋味，您就爱吃了。上次做的那个炸黄花鱼，您不是说好吃嘛”。
“是啊，我上次吃好几条呢。”她得意起来。这时茂爸走进来，递给我一叠钱，“妈给的生活费，4千”。“不要，您一天吃那么点东西，要什么生活费？”我根本没接。
“妈一个月开4千1呢，我都这个年纪了，留钱没用。我在哪家呆着都给生活费。”她坚持着。
忽然，我来了主意，“妈，您一个月开这么多钱哪！”我对婆婆竖起大拇指，“好多年轻人都没您挣得多呢！”婆婆高兴起来，眼睛有了神采，“是啊，他们都说没我挣得多呢”。
“咱们就冲着工资也得好好吃饭啊。一个月4千多，一年差不多5万块钱呢！”我叮嘱着婆婆，“每年年底另外还给个5000，过5万了。” 她美滋滋地一前一后晃悠着身体。
“妈，明年大大还给退休的涨工资呢！能涨一百多呢！年年给涨工资。”我得给她希望，给她奔头儿。“是啊，年年给我们涨工资”，婆婆笑起来，满脸的皱纹仿佛是她人生走过的沟沟壑壑，此时被这沟壑被快乐和自豪填满着。
这时，婆婆对茂爸说，“去给我冲点大山楂颗粒，喝那个，就爱吃饭”……
我心里憋着笑，人家都说小小孩，老小孩，真是不假，吃饭是要靠哄的，得她自己想吃。节日时，一定有仪式感。回想上周的母亲节，我给她买了大大的康乃馨花束，她捧着花开心地笑，就像小孩子看着生日蛋糕笑。
人这一辈子，也许年轻的时候，为了家庭、责任，亦或者为了事业、脸面活着，而当老了时，当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真就像作家余华说的“为活着的本身而活着”。就像我婆婆，风烛残年，这个词语形容得非常贴切，需要用双手去呵护这微弱的光，生命才能继续燃烧下去。
这时候的婆婆，很像蹒跚学步的孩子，除了悉心的照顾，还要给一种企盼，一种前行的力量，要鼓励着才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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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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