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伙伴问我,竟看你写老爸,为啥不写老妈呢?是啊,为啥没写老妈,想来,大抵有几点原因:
1.老妈总是碎碎碎碎念,她给我的所有一切,已经那么自然的已经融化在了我的整个生命里,熨帖平整;
2.有太多的文人前辈已经把母亲叙写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我可以那么轻易地在很多文字里看到自己母亲的样子、影子;
3.母爱像海,那无计其数的爱的点滴细碎到无法掬起,不足道,不,无以道!
忆二三事,聊表……
一
姥爷是五六十年代的乡镇干部,清廉正直至极,所以在那个工作可以包分配,乡委书记很有话语权的年代,他的六个子女没有一个沾到过他的“光”,当然也包括我的母亲。他明令禁止,学习工作各凭本事,不许提他的名字搞特殊。自然没人敢,就算主动送上门的帮助也一一婉拒。但是事实上,我的这些姨姨和舅舅也无一例外的沾满了姥爷的光——一样的正直勇敢,好强自立、积极上进,勤勉坚韧。这光一直熠熠地闪耀着,影响的不只是姥爷的子女,还传承沿袭影响着我和我的姐妹弟兄的价值观,朴素而美好!
姥爷是清官加忙人,那时候真的称得上“为百姓疾苦殚精竭虑”,一点不夸张。他没有“精力”分出来给到家庭,也没有“经济”拿出来贴补家用;大姨那时候学习很好,读高中;姥姥身体不好,三姨、大舅、小姨、小舅年纪挨得很近;母亲排行老二,所以很自然的,只读到初中毕业就早早地离开了学校,回家帮忙干农活,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们。
后来,姨姨舅舅大了,母亲去村小学当了民办教师,那一年,母亲18岁,一干就是20年。听父亲说,母亲十分聪慧,他们刚结婚的时候,父亲用了半年就教会了母亲高中数学的全部知识。听父亲说,一个乡镇有13个村办小学,母亲在历年中心校期末考试评比中,所带班级成绩排名一直稳居前三。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一点是遗传于母亲:柔软而坚定,从不抢先,但一定拔尖。要么不做,要做做好。
二
小时候和母亲去赶集,有一件事记得格外清楚。大集上一个卖梨的奶奶和一个中年妇女吵吵:“你买我三个梨,尝了一个半,合适吗?”“买东西嘛,当然要尝的呀,不然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母亲带我迅速绕开,一直走到前边很远才停下继续逛。在我印象里,母亲几乎不看这种热闹,她总是平静地带我绕开,然后继续我们自己的事情。当然,就更少评论。我从没见过母亲东家长西家短,不光在外边,就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也不曾听她跟我或者老爸讲谁的不是。母亲说,闲谈莫议人非,静坐常思己过。
和母亲逛集,我爱吃的东西总是每样都买一点,但很少见母亲尝,即使卖家邀请:“好吃的,可甜了,喏,来尝一个尝一个…”母亲总是笑着拒绝。我曾见过超级厉害的婶子,可以砍价砍到卖家急眼。虽然那时候我们的生活也没有多富足,却从未见过母亲死气白咧地划价。我曾问过母亲,她说,都是小本买卖,起早贪黑不容易的。想吃又怕不够好,少买就是了,好吃就下次再来,不好也不碍事。我说,可是如果不好吃咱不就吃亏上当了么。母亲笑,她摸摸我的头,说:“我和你爸卖年画,腊月根儿,半夜从家骑着大二八出来,天蒙蒙亮到大集占摊儿。因为画纸很薄,戴着手套🧤不方便给人家拿画,不戴手套冻得手指生疼。手肿得脓水直流。有时候五毛钱的画对方砍到三毛还要再搭一副对子,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挣钱也不好意思直接说不卖。等忙过阵儿,我和你爸找了个小饭馆,寻思暖和会,结果老板娘过来问我们点啥菜,你爸说,不点菜来俩馒头,麻烦您给我们一人一碗热水。热水上来,你爸和我往碗里倒了点酱油、醋,刚要蘸馒头,老板娘过来“咔咔咔”把酱油和醋都拿走了。我和你爸拿着馒头就出来了。”我顿足捶胸、气到爆炸,母亲却一直在笑,她总是那么暖阳一样平和的笑,像是在讲一个笑话或者别人的故事。她说也能理解啊,做早点的其实最辛苦了,一天也就睡三四个小时,我们就买人家俩馒头连酱油钱都回不来,还占人家俩位置……”
三
我小学三年级的那年冬天,有一次放学到家,饭桌前坐着一个老爷子正在埋头吃饭,穿着老爸的衣服;火箱(北方取暖用的炉子)上搭着一条湿漉漉的破烂旧棉袄。老爷子见我进来,局促不安的放下筷子。我笑着打招呼:“爷爷好”,然后转进厨房。母亲给我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我意会,她不许我问。
等老爷子吃完饭,母亲把他的衣服放在袋子里收好,又塞了些干粮到他的包包里,把他送出门。
回来边收拾碗筷边说,这老爷子是来讨饭的,母亲见他浑身都湿透了怪可怜的就请他进来,一边坐下吃饭一边帮他把衣服烘干。
没有料到的是,那衣服上的并不是水,随着衣服慢慢变干,满屋子都是酸臊的尿味。但是老人在的时候母亲没有言语,等把人送走了,大冬天,我们打开所有的窗子,放了老半天的味儿。
四
有一年的春晚,艾伦和沈腾的小品“今天的幸福”里有一句台词:“老婆,去,冰箱里还有半根黄瓜,给孩子炒四个菜。”——这在母亲那真的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可是我和弟弟却从没亏过嘴。地里的野菜母亲揪回来整吧整吧就是香喷喷的包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粗粮饼。
虽然家里不算富足,但年节生日的仪式感一样不少。母亲会每样做一点,按传统习俗,八个、十个、或者十二个菜。还有白白的开花大馒头,上面用小花一样的草籽头儿印着明丽的朱砂红印花。母亲说,过年就不要说开花了,母亲问,半夏,你看馒头笑了没,我说笑啦;母亲问,半夏,饺子煮挣了没,我说,挣啦……然后满屋子都是温馨的味道。
五
小学初中的校服,设计总是有个相似点,就是不管是蓝色还是红色,都会在胸前拉链两侧对称的加两条白色的斜方布。很容易脏,但却是我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因为我的校服,白布的位置总是被母亲洗得最白,这成了评价校服干净与否的决定性标准。以至于上了初中我自己洗衣服的时候,我会刻意的搓搓搓,直到把那两片白条条洗得和母亲洗得一样白。
母亲年轻的时候,衣服总是穿得干净整齐。她对我和弟弟的要求也是。虽然不漂亮华丽,但一定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家里也总是被母亲打扫得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就连被子,都要折得四棱检线,规规矩矩。
白天,母亲是不许我和弟弟委在床上呆着的。坐在沙发上也不可以东倒西歪,四仰趴拉。
所以我的洁癖和对秩序的强迫感估计也是源于母亲🤦♀️……
六
母亲喜欢唱歌,我小时候的摇篮曲是《熊猫咪咪》,她年轻时最爱《彩云追月》《牧羊曲》。我至今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曼妙动听的曲子: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莫道女儿娇,无暇有奇巧,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耕田放牧,打豺狼,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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