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水河记事

作者: 冬月之恋 | 来源:发表于2021-09-13 23:41 被阅读0次

    赛水河是富河的一条分支,它的源头在三溪河,这是我们的母亲河。它像一条蜿蜒的飘带从我们村庄附近穿过,曲曲折折地奔腾向东……

    316省道纵贯南北,是农场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横跨赛水河的公路大桥叫河赛桥。这个名称的由来已无从考证,望文生义,本以为赛水河上每年端午节前后总该有划龙舟的传统,既然有龙舟赛,故而得名亦未可知。然而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故乡的赛水河里其实从未见过有龙舟赛,那热闹的盛况大约只有率州一带的富水河里才能见到,“河赛”一说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不过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既然大家都这么叫,自然也就约定束成了,没什么好说的。

    河赛桥不过七八米宽,三四十米长,但这儿却是交通咽喉,南北锁钥,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自不必说。汩汩流淌的赛河水给周边的农业生产提供了灌溉的便利,同时河里鱼虾资源丰富,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它又将两岸的乡亲淬炼成了渔民。农闲时节,村民们下河捕鱼捞虾,送到市场上换点小钱,或是丰富餐桌,打打牙祭,也是一件很轻松惬意的事情。

    每年六七月间江南梅雨来临的季节,河水暴涨,一些湖泊堤坝遇险翻塘,小湖塘里的鱼儿乘着洪水溜之大吉,  赛水河成了鱼儿们逍遥的天堂。有经济头脑的村民早已买来了罾网,在河面上张网以待。大网从天而降,铺满了整个河床,当地人称这种网为“兰花罾”。兰花罾网由几根粗实的长杉木连接着,挑起网的四角,一直伸向河中央,上有机器驱动的钢丝绳索连接整张大网。扳罾时,揿动电钮开关,大网徐徐升起。待到网口与河面相平时,捕鱼人操着一把捞网,乘一叶小舟进入罾网中。兰花罾再次徐徐升起,直到网底露了出来,网定小船和网底活蹦乱跳的鱼儿,小船里的人便可将罾网中的鱼儿捕捞入船舱。捕捞的工作结束以后,岸上的人再次揿动开关,罾网徐徐降下,直至网身整个没入河水中,开启新一轮的守候。小船里的人这时也划着小船,顺利回到岸上。

    这时节,洪水泛滥成灾,靠近赛水河两侧的稻田和湖泊常常被水淹没,连公路上也积满了齐腰深的河水。来往的车辆无法通行,附近湾子里的一伙中年人及年轻小伙子看到了商机,他们临时组织起了一支推车的队伍。被洪水淹过的路面有一两百米长,司机们急于赶路,车辆要从洪水中过去,只得求助这些在路边逡巡生龙活虎的推车人了。推车人根据车辆的大小收费,50元至100元不等,待价而沽。一辆车推过去,钞票立马到手,领头人在桥头的小卖部里将整钞换零,然后分发下去。这样一天下来,每个推车人的收入也挺可观的。

    冬季枯水季节来到的日子,河水几近干涸,清澈见底,踏着河底的青石,顽皮的孩子可以从河的这头走向那头,在石缝里抓虾子和小鱼,在水中撩水嬉戏。相比河水满塘满堰的夏季,这倒是一次与河床亲密接触的难得机会。

    这时节河边常能见到溯流而上的炸鱼人的身影,因为河水浅,炸药进入水中才能更显出它的威力。炸鱼的装置是特制的,通常是一只酒瓶里填满了炸药,瓶口插上导火索。炸鱼人选择合适的地点,点燃酒瓶炸弹的引线,掌握好火候,“嗖”的一下,将手里的酒瓶炸弹扔出。酒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扑通落入河水中。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水底翻起巨大的浪花,一层层涌向岸边,什么鲫鱼呀,鲤鱼呀,鳑鲏呀,黄颡呀……,各种鱼儿一起从水底浮上来,水面白花花的一片。岸边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抄起手里的虾搭或捞网,抢着将水里那些晕头转向的鱼儿一一捕捞上岸。炸弹在水里发出的巨大声响,伴着人们的惊叫声,惊醒了沉寂的河谷,那种热闹的场面在平时倒不多见。

    在河赛桥头靠近北边的一侧堤岸上住着两三户人家,有两家是临时的住户,只有小金子一家却是长年驻扎在那里的。小金子与我们一般的年纪,看上去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但却有一些古怪的脾气,在一伙小伙伴中,他常常独来独往,不太合群。小金子家里开了一个小卖部,长年在店里打点的是他父亲金松。

    金松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的身材,常戴一顶毡帽。他面皮儿白净光滑,有一把好算盘,倒不像一般的农民。他精明能干,处事圆滑,脸上时时洋溢着温情的笑意。生意人的裤腰带上别着一串沉甸甸的钥匙,走起路来叮当作响。那串钥匙当中有一颗圆形的金属印章,那是金松的个人私章。他们家这一处小卖部是方圆四五里内唯一的代销店,湾子里的住户有谁家没上这儿买过东西呢?妈妈就常常喊我去小金子家打酱油。从家里到河赛桥头有三四里地呢,没有伴儿一个人走过去,小孩子也会觉得犯愁。要是爸爸的那辆天津产“红旗”牌自行车刚巧在家,我是乐得成行的。

    酱油瓶嘴上系了根绊,我把它挂在车把上,骑着车飞也一般出了门。金松店内的柜台里有一口大的瓷坛,里面装着满满一坛酱油呢!我把空瓶往柜台上一放,说,叔,给我来瓶酱油!金松笑吟吟地取过一只油勺,伸入坛口中,手腕一抖,舀了满满一勺酱油,就着空油瓶嘴上扣着的一只漏斗,墨黑的酱油便汩汩流入瓶中。大人们说,金松做生意鬼得很呢,有时会往酱油里掺水,那酱油的颜色就会淡了许多。但这也只是猜测,毕竟没有人亲眼所见,自诩童叟无欺的金松莫名受些冤枉也未可知。我却时时天真地想,如果金松家不开这爿小店,大家买东西还真不方便呢!

    长大后,我家搬离了赛水河畔,河赛桥头金松一家的小卖部也早已人去楼空。岁月悠悠,时光像是赛水河里的流水静静地流淌,童年里的那一段往事在脑海中却依然清晰如昨,让人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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