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北村
第一次认识尼采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刚到北京时，我一到北京就到了当时在艺术圈影响很大的“东村”，认识了一帮以“前卫艺术”创作的艺术家，这些艺术家主要以行为艺术、装置艺术创作为主，也有架上绘画，都是以反传统为自己的创作思想。也是通过这些艺术家，我认识了尼采。
尼采
尼采虽然是十九世纪中后期德国的哲学家、思想家，却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影响了一大批“思想前卫”的作家、艺术家。当然，在这之前受尼采思想影响的中国作家、艺术家也大有人在，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鲁迅，鲁迅那些无情批判底层人民“劣根性”的文章应该就是出自尼采的“强人意志”。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其实仍然有很多作家、艺术家受尼采的影响，尼采的那句著名的“打不死我的，只能使我更强大”，时不时的还能从一些作家、艺术家嘴里冒出来。因为当时周围的艺术家受尼采的思想影响太深，为了与时俱进，我也跟着看了几本尼采的著作，如《强力意志》《悲剧的诞生》《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这些书对当时阅读量很少、思想还很浅薄的我来说，确实如“天书”一样的艰涩，尤其是《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简直就是满篇的“疯话”，是“痴人说梦”。虽然看不太明白，但因为经常听周围的艺术家谈论尼采，加上自己有限的阅读以及后来陆续看了一些研究尼采的专著，对尼采的思想脉络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
尼采的思想，如果用简单的几个字概括的话，那就是：“上帝死了”“强力意志”“酒神精神”。二十年前北京一位艺术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至今仍然印象深刻，那就是：“尼采说‘上帝已经死了’，我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这样的话在当时的“前卫”艺术圈内具有很强的代表性，这样的思想深深影响着艺术家们的生活与创作，喜欢用极端的方式追求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以达到震撼的效果，或者以弗洛伊德式的梦境达到迷幻的超现实境界，其实弗洛伊德也是在尼采对“无意识”分析的基础上发展成自己的精神分析学。这样的思想在当时中国艺术创作还普遍受到意识形态影响的背景下确实具有开创性，也拓展了艺术的领域，确实非常“前卫”。这对刚刚接触这种艺术的我来说更是感到新鲜、刺激，觉得真正的艺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尼采开创了西方哲学的新时代，受他影响的哲学家、作家、艺术家数不胜数，雅斯贝尔斯、萨特、海德格尔、杰克·伦敦、福柯和德里达、弗洛伊德等等都是深受尼采思想影响的哲学家，而直接受他影响的文学家同样数不胜数：茨威格、托马斯·曼、肖伯纳、黑塞、里尔克、纪德、鲁迅，等等。受尼采影响的哲学家也好、作家也好、艺术家也好，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神论者”及“强力意志”。这样的思想特别强调“自我意识”，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感觉大于一切，不仅创作如此，生活也是如此。“只要自己感觉好，我管别人怎么看！”，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是可以接受的，并美其名曰“前卫”。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涌现出了一大批用“身体创作”的作家、艺术家，让欲望与情感尽情的释放，认为这才是生活的真谛。这大概就是尼采的“酒神精神”吧。可以说，在北京艺术圈的那几年，也是我这一生中获得最丰富生命体验的阶段，但是这丰富以后的结果呢，却是另外一个极端，即“虚空的虚空”。因为虚空，所以感到人生的无意义。
回转到尼采。尼采本来出生在一个新教家庭，一家人都是虔诚的清教徒，外祖父和父亲是牧师，父亲在尼采五岁时就因为脑软化症去世了，几个月后，年仅2岁的弟弟又夭折，从此，尼采便开始了被女性围绕的生活，母亲、妹妹、祖母和两个姑姑，她们把他娇惯得脆弱而敏感。尼采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牧师，熟读圣经，大学时期还读了半年神学。这样一个人怎么宣称“上帝死了”呢？
一个人思想的形成跟他成长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仔细分析尼采成长的环境，我发现有几个因素很有意思，清教徒、父亲早逝、被女性围绕、祖母的波兰贵族血统。大家都知道，清教徒是严格遵守清规戒律的，这对童年的尼采来说没有问题，但成年后的尼采开始厌倦这种被女性围绕的清规戒律的生活，崇尚希腊神话中各种具有鲜明特点的人物，尤其是酒神狄俄尼索斯，渴望过一种审美的狂欢的生活。加上尼采的祖母具有波兰贵族血统，尼采以此为荣，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优越感，觉得自己生来就与一般人不一样，基督教所宣扬的“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不适合像他一样的“强人”，那是普通人的道德，像他这样的“超人”应该用“强力意志”来对抗上帝的存在，也就是说“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
北村艺术
为了达到“超人”的境界，受他影响的作家、艺术家用尽各种手段让自己达到“非正常状态”，也即“疯癫”，认为“疯癫”就是天才的象征。二十世纪另一位受尼采影响的著名哲学家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干脆将“疯癫”的价值推向了极端，认为“疯癫”才是人性的正常状态，所谓的“文明”是被驯化的思想道德规范，是人性的异化。如果说尼采的“强力意志”是用来对应“上帝死了”的话，福柯的“疯癫”干脆就剥离了上帝，直接对“现代文明对人性的驯化”进行了抨击。
当然，我在这里不想对尼采和福柯的思想进行研究，也不想对他们的思想做出判断，就让那些研究尼采和福柯的专家去评说吧。我想说的一个事实是，尼采在宣称“上帝死了”之后并没有成为他自认为的“强者”，而是真的疯癫了，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成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需要母亲和妹妹照顾的真正的弱者，五十多岁便病逝。哲学家福柯则是一个同性恋者，无儿无女，最后因艾滋病于五十多岁去世。
看得出，“上帝死了”的结果就是追随肉体的欲望，看似自由了，其结果就是“疯癫”。连尼采、福柯这样的“强人”都免不了这样的悲剧结局，何况我们普通人。有的人说那些有信仰的人都是内心比较脆弱的人，我曾经也这样认为过，但当生活中遇到跨越不了的坎时，才知道自己的脆弱，当初所认为的强大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我们能够长期依靠的，唯有上帝！
关注公众号浏览原创更多文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