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我看到皎姣的脸暮地红了。
我竟觉着有些可爱。
我也低下头来，空气仿佛静止一般。
“那你娶我可好？”皎姣的声音传来，轻轻地，如水一般。
那一刻，我竟十分的欢喜，好像之前束缚我的东西突然被解开了，反倒有些飘飘然了。
我把皎姣拉到我的怀里，用力抱紧她，对她说：“好！”
那年我二十岁，皎姣十九岁。
当我向家人征求意见的时候，家人满口答应，满心欢喜，他们替我选好了吉日。
提亲，迎亲，拜堂，一切都很顺利。
那是在盛夏，那个夜晚，家中热闹非凡，窗外偶有蝉鸣，皎姣穿着大红喜服，坐在床边，我轻轻掀开她的盖头，她含笑望我。
她唤：“夫君，你过来。”
我抱住她。
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点头。
她笑着说：“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他们的母亲是闺中好友，所以他们幼时便相识。小男孩性格开朗，聪慧惹人爱。而小女孩则性格孤僻，不喜言笑。他们虽相识，但不知为何总无法玩到一块儿去。小男孩有许多的朋友。但小女孩总是行单影只，母亲从小便让小女孩进书塾，提高她的素养，但小女孩头脑愚笨，那些经义常常搞得她晕头转向，于是小女孩无心学习，终日颓废，发呆。直到有一天，从未理睬小女孩的小男孩突然找到她，对她说，你这个样子，过的是什么日子，终日颓废，对得起谁，是对你予以厚望的双亲，还是用心教导你的夫子，或是你的时间。想学就好好理解这些经义，不想学就回家待字闺中，荒废一生。说完小男孩潇洒地走了，而小女孩觉得委屈，泪流满面。小女孩第二日没有上夫子的课，她在家呆了一天，小男孩的话一直在小女孩心中。第三天，小女孩想通了，她觉得小男孩说得对，于是从那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用心学习。不过小女孩开始关注那个小男孩，虽然自那日后，小男孩日子依旧那样过，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小女孩鬼使神差似的，开始偷偷地跟着小男孩，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小女孩在那些跟踪的日子里，渐渐了解了他的喜好，小女孩依然是孤僻的性格，但她早已对小男孩动心了。但小男孩却变得不爱上夫子的课，很多次小女孩都想帮小男孩，但她没有足够的勇气。终于机会来了，家人叫小女孩帮助小男孩，小女孩凭着从前对小男孩的了解，投其所好，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小男孩变回原来的样子。小女孩觉得很开心，很欣慰。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小男孩已经爱上了她……”
听完她的故事，我搂她搂得更紧了，竟有些辛酸，原来她早就爱上我了，可为什么我却想不起来那件事。
皎姣仿佛看懂了我的心思，又继续说道：“那小男孩啊，没心没肺，长大了就把训斥小女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说完还不忘笑笑。
我只觉得她甚可爱，于是对她说：“你说我没心没肺可以，但不可以说自己头脑愚笨。知道吗？”
她一时笑出了声，我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晚月色正好。
成婚后，我致力于科举，我要光大门楣，要让她生活幸福。
一个月后，她有了身孕。我每日都抽空去看她，看着她将要做母亲时的满心欢喜，我也觉得开心。
十个月后，我刚参加完殿试，便冲回家中，她即要临盆。
我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喊声，心中十分心痛，于是不顾家人阻拦，冲进房中，她的脸色苍白，汗水直流，我抓住了她的手，她看见我，笑了笑，然后又开始喊叫，她紧紧地抓住我，在一阵阵哭喊声中，她平安生下儿子。只是她暂时昏睡过去。
产婆把婴孩放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看着那个小生命，竟开心地哭了。
家人都争着要抱抱婴孩，他们也十分欢喜。她们说，皎姣辛苦了，叫我好生照顾着，他们自会照顾孩子。
我坐在床边，看着皎姣苍白的面容，十分心痛。
第三天，皎姣才醒来，大夫却跟我说，这有些不寻常，但他把了脉，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把皎姣抱到廊上透气，她看着我们的孩子，十分开心的笑了，她说：“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同意。便示意她来取。
“相植如何，望我们的儿子能够一辈子正直，有气魄。”她看着我的眼睛，就像个孩子。
我笑着点头，抱紧我的皎姣和植儿。
后来放榜，我被封了官位。皎姣在那些日子里十分爱笑，她也常常告诫我在官场千万小心。我们的植儿一日日长大。只是我发觉皎姣的身子仿佛更虚了些，我想起皎姣产后连续三天的昏迷，于是又请了大夫替皎姣把脉。大夫说她身体安然无恙，劝我不必担忧。
我下完朝便会去看看皎姣和植儿，我们会在花园里嘻戏玩耍，那时上朝有些累，但我只要见见皎姣，便觉得十分畅快。但渐渐的，我总觉得她身上多了股药味儿，她也曾向我解释过，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一日，一位善医的友人来我家中，游玩一番后，非要见见皎姣，说是想弄明白是谁迷得我神魂颠倒。在他见过皎姣后，他竟然凝重起来。
我感到奇怪，他偷偷跟我说皎姣的身体怕是出了问题。我心里一沉，那个我不愿面对的事实还是摆在我面前。
为不惊动皎姣，我寻了之前为她把过脉的大夫，他之前肯定撒了谎。
最后，那大夫有些悲痛地说出了实情，皎姣得了绝症，眼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夫人太爱大人了，她怕你担心，所以嘱咐我千万莫要告诉你。”
那日，我觉得世界都暗淡了，我不明白上天为何要夺走我的皎姣，那日我躲在房中喝酒，我只记得泪不停地流，还特意嘱咐他们莫要惊动皎姣。
那日夜晚，我见到皎姣，和她一起陪孩子学走路，植儿总是站不稳，但皎姣一直在安慰者植儿，我总是望着皎姣发呆。
折腾了一晚上，植儿学会了走路，皎姣对我说：“你看植儿多像我，这么聪慧。”她笑得很开心，就像个孩子。
我紧紧地抱着她，她问我怎么了，我回她抱抱自己的夫人还不行吗。
她又咯咯地笑了，我真的舍不得怀里的人儿离开我。
我问她：“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她说：“看着我们的儿子健康长大，看着你的仕途顺利。”
我心中一酸，还好，我没有让泪流下来。
那以后，我正常上下朝，因为我要她看到我的仕途顺利。我叫家人同皎姣一起照顾植儿，因为我要让我的植儿健康长大。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会抽出时间来与她们在花园中玩耍。那段时间，皎姣时常昏睡，时间一日比一日长，那大夫受皎姣之约给她把脉，之后又会告诉我，皎姣的时间越来越短，而我要做的，是要她开心。
我会每日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教植儿叫“母亲”“父亲”所以植儿学到的第一个发音，就是母亲。
我也会关注皎姣的喜好，得知她喜欢玉后，我特地向师傅请教，自己做了三块玉。为了皎姣，我什么都愿意付出，那怕是筋疲力尽，五指流血。这让我想到多年前皎姣偷偷关注我，了解我的喜好，我可真够幸运的。
后来每一次我都故意在她清醒时见她，没次我都让植儿叫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我也很开心。
真的是在一月后，从早上开始，皎姣便一直昏迷不醒，我陪在她身边，一直等到午时她才睁开眼，她想看我们的植儿，植儿一直叫着她母亲，皎姣十分虚弱，伸出手来，却连抱抱植儿的力气都没了。
我把皎姣抱起来，她摸了摸植儿的脸。
她回过头来，对我说：“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我把别人支开，抱着我的皎姣，我强忍着的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一脸。
“为什么你要走了啊？为什么只留我和植儿在这世上？”我问道。
皎姣抹了我的泪，对我说：“相公，人的死是逃不掉的啊，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反倒是我一直以来只想着你只能有我一个人，我太贪图幸福了，我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我希望我们可以和植儿和和美美地生活，却一直未曾想过为你找伴侣，照顾你，抚养我们的植儿。”皎姣说这，泪已布满了苍白的脸。
我摇摇头，说：“你真傻，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你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人，跟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生活我都不会幸福的。”
我颤抖着拿出三块玉佩，对她说：“我知道你喜欢玉这是我亲手雕刻的，我们和植儿各一块，好不好？”
皎姣拿过一块玉，紧紧地握住，她仰头亲了我一下，对我说：“我爱你。”
我说：“我也爱你。”
我把她抱到花园里，我们就在那儿，坐着，我要陪她走最后一程。
她靠着我，我搂着她，直到她变得冰凉。
她走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块玉，我嘱咐他们不要动她，那是我留给她的最后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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