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库斯很闲,他是来自捷克的小哥哥,94年出生,中文贼好,一口南腔北调的京片子。
马库斯经常会抽朋友从美洲带来的自制烟草卷,并且慷慨的愿意分享给我,可惜我并不为所动。
我抽烟只是为了在被傻逼客户叨叨得脑仁疼的空档可以找一个完美的理由去站在办公楼外吸两口清凉的空气。他的烟卷代价太昂贵,不忍得去糟蹋。
有一次我和他在楼下相遇,我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无所事事的叼着烟。他则抽着自家的烟卷,目光四猎。
片刻后我突然笑出了声,怕他感到惊恐特地抬起目光想对他解释一番,不料撞见他的视线也定向了那一对显然是地下男女朋友的同事。
那是一对年轻人,就站在我们不远处,女生个子娇小偏瘦,手中细长的烟还没有抽两口。
她动作幅度极大,几次差点把烟灰抖落在我身上,所以格外引起了我的旁光。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我说这个项目我接,猴哥问你的时候,你说那个女人比较好?啊?你给我解释一下,她哪里比我好。
男生似乎是不抽烟的,被女生一股袅袅烟气连着逼退了几步,却还是极力维持着面部表情。她在这个项目上跟了很多轮了,现在把她踢出去不好吧。
好不好由你说了算啊?不是吧,猴哥说了算。你就算不推荐我,保持中立行吧,行吧,你说两个人都各有优势,甩锅嘛,皮球踢回给猴哥不会啊?
男生为难的挠着头皮。显然是腹中自有乾坤,可惜面对着女生发作不出来。
算了,你不用跟我解释了,自己看着办。我们的关系也别忙着告诉猴哥了,说不定就掰了。你来的时候我还在想,长得挺帅的,业务能力还强,怎么猴哥能说你一直单身五百年,我看你就是孤独终老的板子。
说完女生继续优雅的吞云吐雾。男生讷讷的站着。我瞥见他耳根都红了,却依然一言不发。
马库斯转了下身背对着他们,朝我挤眉弄眼。我心领神会的向他点点头,这场爆炸式八卦非常有趣,顺便偷瞄了一下男生脖子上的门禁牌,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大楼名录,就在我们楼下一层。
刚进电梯关上门,马库斯就忍不住吐槽起来。你猜他们俩会不会真掰?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我义正言辞斜眼看马库斯。
说说看。
每天去楼下逛逛,看能不能碰巧撞见这出好戏的续集。
得嘞!
电梯门开了,不是我们的楼层。沉默着走出去的男子忽然用鄙夷的眼神瞥了下我和马库斯。瞬间我一愣,在他眼里,恐怕我和马库斯也是一出八卦剧吧。
上班的空档是真的无聊。回不完的邮件,run不完的报告,开不完的会,想停下来看一篇娱乐新闻的报道,都会被指责是不务正业。
但是上班族都能自产八卦。在出神的当口,用力伸长耳朵听一听隔壁桌的同事是怎么打关系电话的,然后分析下到底用了几分力。再去茶水间与神通广大的打扫阿姨们核对答案,乐此不疲。
马库斯说,他的中文会这么好是因为以前在北京留学的时候有喝下午茶的习惯。每次一坐就一两个小时,邻桌换了一波又一波食客,每桌都有无限个故事。
我也曾有过与同事吃饭相对无言,假意刷着手机无所事事,结果听完了隔壁桌两个女同事之间的闲聊。基本上把她俩行业,职位,以及八卦对象的职位猜的七七八八。
临到终了,其中一个女子问她的同伴,你说May(大概发音吧)到底是怎么亲的下去的,他刚转来我们部门,还勾搭过前台的小女孩,把小女孩吓得直接辞职了,以为我们是什么不正经的公司。你说May到底怎么想的,把他当做宝一样。
我喝完最后一口冰水,脱口而出,真爱吧。对面的同事惊讶的看向我。
那两个女子,一个也是惊恐万状夹带鄙夷的回看了一下我,另一个则会心的笑了一下。
大家都是无聊得,彼此彼此。心照不宣。
刚毕业那会儿认识的娜姐。她一直说,职场久了,总是免不得提醒自己,不要变得刻薄又敏感,可是好难啊。
我这会儿算体会了,不是人要变得刻薄又敏感,而是在无聊中提炼出了一种本能,细枝末节处自掘端倪。
后来我们的马库斯,居然挖到了惊天大消息。我说你是怎么发现的。他得意的说,你不是看到了那家公司的名牌嘛,我就在楼下转悠啊,看到挂这家公司门禁卡的,就凑过去站在那些人身边抽烟。
那对男女情侣大抵是真的分手了,而且男方还离开了公司。他们口中的猴哥是项目管理总监。而猴哥在公司也有一个情妇,此处标为X,公司的男同事大多都知晓X与猴哥的私密关系。
而X也正是那个女生口中的“她”。想来是当初男生为了保护女朋友,才特地顺总监的意思推荐了与总监有交情的X,可惜女友并不领情。
我时常很羡慕那些人,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周围发现让自己感动,感兴趣的事情。可以在无聊中,自由载浮,而我往往迫不及待要淹死自己。
当我每每被一件无聊中的八卦吸引,总是忍不住反思,在别人那里我大抵也变成了一件无聊中的八卦,于是乐趣就这样减半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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