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螺姑娘飞走了－－窨得茉莉无上味，愿做人间第一香

户户送给自己的花

晚上和户先生商量：明早做点米汤面片，炒个菜可以吗？户问：为什么？我说：还剩下一小块和好的面。户说：好！第二天米熬已经熬稠了，我还没有擀好面，因而把剩下的面改做成了烙饼。懊恼没做成米汤米片，似乎连滚烫的烙饼也不好吃了。看着饭菜托着左腮万般失落：我的田螺姑娘飞走了！是的，我的田螺姑娘飞走！还有我的青春也同她一起飞走了！只剩下了一地无能为力。似乎美户户上大学后我很少做这样的饭。于胃口好的户先生来说，做什么都好，吃嘛嘛香。于我每每做一次户户喜欢的米汤面片，我就会想到她欢喜的小模样。似乎就坐在我的面前，我的身旁，摇晃着水嫩青春肉肉的身体，一口妈妈的手擀面一口妈妈炒的菜，嚼之无味后咽下再喝一口稍稀一些的小米汤填满肠胃，然后欢喜地看着妈妈：妈妈，好吃！我就喜欢吃米汤面片。然后我们就相视一笑，户户的欢喜是我最大的幸福，尽管有时她会生气地摸着嫩嫩的双下巴：你看，又让我吃胖了吧？然后我们还是相视一笑。

那个时候一家三口会在周五的傍晚户户放学后跑到城里住，那里离泽州公园很近。凉风习习的夏夜吃过晚饭一家人会一起到公园散步乘凉，每每沿着围着公园人工湖的步道走路，总是能闻到醉人的茉莉花香。我和户户俩个人会深深地吸一口气，尽己所能吸尽一树的茉莉香，想把一树的香甜统统装进两个人的肚子里。因为那一刻的茉莉香因此爱上了被茉莉窨染的黑茶，好闻的茉莉黑茶让我想到了：窨得茉莉无上味，愿做人间第一香。茉莉黑茶用金色的小袋子一小袋一小袋包装的，一盒十袋，一百块钱。我会在周一到周五时在十多平的客厅静静地泡一泡碎茉莉黑茶，因为隔着户户卧室的那道门她在安静地写做业。也会在周末三十平城里的客厅安静地泡一泡碎茉莉黑茶，因为隔着书房的门户户正在安静地写作业，那是我和户都年轻的日子，那些年的日子过得芬芳和惬意。

现在每每闻到茉莉花香，就会想起那段茉莉飘香的日子。其实那些年不仅是茉莉飘香的日子，时常还飘散着甜甜的桂花香。不是很贵的碎黑茶不仅有茉莉花香味的，还有桂花香味的。初闻桂花黑茶远没有茉莉香、好闻，但桂花黑茶的口感远比茉莉茶好很多。我说：这个茉莉黑茶好香！茶不多的日子或者某个特殊的日子就会多了金色袋子、金色盒子的茉莉黑茶。看着户新买的金色盒子我笑：但是桂花口感的茶更好喝！户瞪我一眼：毛病！没茶了，但他还是习惯地给我买茉莉茶，偶尔会想起我的后半句话，换成桂花茶。那是美户户如四五月青梅般的年代，也是我和户先生年轻不识愁滋味的年纪。那是茉莉花开的年代，也是金桂飘香的年代。

那时的户户十二三岁，周一到周五开始要上早自习。户户发愁地说：妈妈，六点多上学，我怎么能吃好早饭？吃不好早饭，一天都无法开心！我笑：没事！咱们家有田螺姑娘呢！户户半信半疑在家里四处寻找：妈妈，哪儿呢？于是在户户睡觉之后的夜晚我会拌好饺子馅或者包子馅，或者准备好第二天早饭做面条的蔬菜。上好早晨五点的闹钟，在早晨五点的厨房忙着户户饺子、包子、面条的早餐。那时晋煤厨房的冬天真冷，尽管有暖气站在厨房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冷气透过脚底往身上钻，夏天的厨房真热，即使是五点的早晨，打开四楼的窗户也依然能感觉到一阵阵热浪。户户发挥超常会吃了我的饺子，看着光光的盘子她怔怔地问：妈妈，你的饺子呢？我笑而不语：宝贝，在你肚子里呢！

不过印象中的厨房不仅有滴大成冰、热浪滚滚，下班后的傍晚也有我站在在厨房的窗台看着楼下的小人，她和一帮小朋友说着话，戴着我们给她买的红色镜框的眼镜，嘴里嚼着从步行一条街买的辣片的美好时光。就站在窗台看着楼下穿着蓝色校服的一帮小人，笑着看着她们，等着我的户户回家，有时看着看着脑袋会不小心撞上窗户的玻璃上，然后揉揉脑袋继续看。那时的户户和小朋友有说不完的话，她们聊天的时间够我熬两次粥。米粥我熬好了，菜也炒好了，面片我也切好了，就等她进门下面片吃饭。户户最爱吃我做的米粥里放面片，再炒个菜，隔几天她就会问：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吃淡jvapian?

失落的烙饼

看着楼下的户户聊完天，擦干净嘴，背着双肩包，摇着小马尾回家，我忙跑到门口等着她按单元门的门铃。一边按下手中单元门的按钮一边问：门开了没有？心里盘算着这个小东东又吃辣片，我怎么和她交流少吃辣面的事情。我不赞成户户吃辣片，但是自从小东东上了初中，给她开了成人的那把锁，自己已经努力把她当成人看待。对于辣片、辣条等自己认为不好的事情，内心不赞成，但是很少对她说不行，不允许之类的语话。还有辣片、辣条我也很喜欢吃，偶尔自己也会偷偷地买一包吃，然后和户户一样使劲擦嘴，漱口、喝茶，生怕大户户和小户户发现。用现在的话说：用最贵的面膜，熬最深的夜。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能要求她呢，但是……？怎么和她交流辣片的事情？单元门铃的耳机里能听到户户边开门边继续和小朋友聊天，似乎和小伙伴有说不完的话，站在家门口耐着性子等着直到等着耐不住性子，于是跑到大卧室的床上爬着看书，或者跑到厨房看南小区的晚霞和樱花。我总觉得晚春时节南小区的樱花是可以和武大的樱花相媲美的，于是看着看着陶醉其中。对于户户的小学初中生活，我的观点是先吃好，再玩好。与其爬在书桌前不停地写作业，不如和小朋友聊天、八卦。后来户户上大学帮她报大学的学校，她问：妈妈，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学校？我笑：因为这个学校吃的好。吃的好我的户户一天才能都开心！户户抿着嘴笑了。

每每再次跑到厨房看樱花，就会忘记即将要踏入家门的小人。厨房和家门之间隔着客厅、洗手间、卫生间还有需要转弯的长廊，不认真听就会听不到她的敲门声。于是温柔的敲门声就成了铿锵有力的踢门声，不心疼我的防盗门，不心疼她的脚，只心疼户先生贵巴巴买的各式运动鞋。这时候看门，总能看到她怪罪的小脸：妈妈……？户户高兴时会毫不知情、毫无感知的吃了我的饭：我最喜欢妈妈的米汤面片了！妈妈做的饭真好吃！我笑：不是妈妈做的，是田螺姑娘做的！揉着滚圆的肚子户户问：妈妈，你的饭呢？于是我继续笑，那是生命中很有成就感的时候。户户不会的数学题让我讲解时，她会听不懂云里雾里地满身不耐烦：妈妈，你总爱用大炮打蚊子。于是她关上她小卧室或者书房的门，在都是白色的书桌下面抹一层一层的鼻涕，或者在各种圆柱形透明塑料罐里叠好放起各色幸运星或者千纸鹤，埋葬自己满身的不开心。

茉莉和陈皮的相遇

于是我就安静地坐在客厅的茶几旁，打开户买的茉莉黑茶，安静地喝着，一杯再一杯，隔着一道门谁也不说话。打开家门不明所由的户会莫名其妙地看着不说话的两个人，那一刻我会肠子都悔青地瞪着户：凭什么一个高冷的理工女要嫁给一个文科男，让我遭这样的罪！可是看见我茉莉茶不多时，户又会默不作声地买上新茶放在固定位置，或者忽然想起地改成桂花的黑茶，这一刻我又会肠子悔青地怪自己没有耐性。每次打扫家抹桌子时书桌下都是户户酸酸的鼻涕或滚在角落的各种手工，我瞪户户：快去擦你书桌下的鼻涕！她总是笑着逃避：妈妈，太恶心了！鼻涕一层一层抹在桌子底下，风干了层再抹一层，如清漆一般坚固，对于每周认真收拾书房的人来说着实是一个考验。

搬了新家再也没有喝过茉莉黑茶，户先生有几年没有主动给我买物美价廉的茉莉茶了。慧慧给拿了些风干的花茶，其中有一盒茉莉花。拿了些陈皮，撮了一小撮茉莉花，来一泡没有茶的花茶。沿着杯壁水徐徐落下，书房四处飘散着茉莉的香，还有陈皮的香，极好闻。在沁人心脾的香中，时光似乎又回到从前，那个茉莉飘香的时候，加杂着桂香、酸酸的鼻涕香的时候。静静地抿着芬芳的茶水，不知不觉开始寻寻觅觅失散多年的田螺姑娘。在伤感和失落中想起了那句：窨得茉莉无上味，愿作人间第一香。

待到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