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2期“父母”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放假回到家已是年末快过小年的时候。下了车，很想去田园岭上走走。道旁枯枝林立，地上满是枯萎的落叶，寒风卷卷，漫叶翻飞，如舞婆娑。

    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前面那片树林就是小时候母亲经常带我来捡木柴的地方，在这里有我最快乐的童年时光，也是我见过母亲笑容最多最灿烂的地方，多少次梦回此处，依旧见到母亲满面春风。

    落叶萧萧，岁月匆匆。此处虽无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之感，却有说不尽的独特风姿。花开时，那河边的绿叶映衬着芳菲，河水淅淅沥沥，仿佛有意烘托着什么，听鸟鸣声声，自我沉醉着；花谢花开之际，万物无言相对，任尔泛波。那时母亲就欢快地走在树林里寻采蘑菇，再此等美景之下一边采蘑菇，一边游玩，难怪母亲每次回家都笑容满面。这样的田园生活，谁不喜欢呢？那时我总以为这里便是我和她独有的天堂，父亲将捡到的蘑菇拿去卖钱，然后给我和姐姐买零食。

    时隔多年，左边的河水已浑浊见底，河里却有我曾经翻滚的痕迹，当我滚动着矫健的身躯在河里飞驰之时，母亲便拿着木棒在河边吃力地敲打衣服。我一直以为母亲可不是在洗衣服呢，她是陪我一起欢度童年，因为我感觉她从来都不会累，我每次和伙伴都要在河边玩上两三个小时，她洗完衣服就开始去河对面的树林里捡一些木柴。当我上岸之时，她笑容满面，那是她捡了好多木柴呢。我高高兴兴地跟在她身后，那长粗的木柴比母亲都还高许多！她一手提着洗衣桶，一手扶着背上的柴火，低着头急匆匆地不断前行，生怕跟不上我的步伐。

    我飞快地冲在她面前大喊着:“冲呀，妈妈，敌军来袭，快跑啦！”我一溜烟就跑远了，过了好一会，我回过头去，发现她正坐在树下石头上偷偷乘凉。真是懒的不行，都说了有敌人啦，也不配合我逃命去。

    踩在落叶之上，沙沙作响。花开须有绿叶扶，绿叶毕生都在养蕾护花。终了，一风吹动枝干，叶儿随风逐浪飘零而去。

    因为调皮，有一次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把人家田里的水稻苗当暗器拔了，最后被抓着到了人家家里。我心里满是骄傲地看着抓我的阿伯，心想下次我轻功一定要练好一点，可不能再被抓了。

    阿伯看了我一眼又一眼，无奈地说:“方啊，你可不能这么调皮啊！你这么捣乱，我罚你钱也不是，不罚你钱也不是，你知道不，咱靠着的几家人今年都烧煤了，你妈妈为啥还天天去捡柴火烧饭?咱几家几户都凑钱买了个大冰箱和大洗衣机，为啥你家没有凑钱?你姐姐学费都交不上，你妈妈大老远跑去你外婆家借的，你妈妈那么个小个子，天天累死累活地干完农活还要去洗衣服捡柴火，你看看她的腰还直的起来不?”

    瞎扯，妈妈每天都笑容灿烂，她捡柴火可开心了。我盯着外面的夜色，心想，等下天黑一点，我施展轻功就可以逃跑了。

    暗淡的灯火下，母亲似乎弯着腰在写字，那一刻，我竟然发现，她真的好瘦好矮，没有一点侠者之气。

  “二哥，先给你打欠条欠着，年底我肯定给你粮食补上。”

  “没事没事，你好好管管他就行。”

  “他性格很好的，就是太小啦！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盯着呢，再大一点就好了。”

    刚走出门，她笑着对我说:“咋样，方少侠，轻功不行，要赔钱啦，啥感觉呀?”

    我嘟起嘴巴，刚要说啥就听着邻居婶婶在后面嚼舌根。

  “又穷又作，人家的小孩这个年纪谁不是自己砍柴做饭，去田里插秧割稻子，啥不干?你看看她家的，天天东跑西跑，菜都不会煮，活该穷死。靠捡蘑菇挣学费，丢死人去……”声音中带着嘲讽，大得就怕我们听不见一样。后来这样的流言蜚语随着我长大，几乎总能听到，每次母亲都是一笑而过。

    那时我突然感觉到深深的愧疚感，当我悄悄看向母亲的时候，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微笑着看着我。

“妈，以后我也去砍柴洗衣服，有啥事我都可以干，我可是侠客！”

“小孩子干太多累活容易长不高，你想像妈妈这样啊！又矮又瘦，以后哪个姑娘能看上你?你干点你能做的就行，一定要多看看书，别老让老师抓我去开家长会就好。”

“可是婶婶说人家小孩都…”

“你别理那些长舌妇，农村人就是非多，一天天闲着没事干。为人父母，要靠一个小孩子养家，那别做父母了，小孩有小孩该做的事……”

    我考上初中后母亲就去县里找了份工作，除了过年几乎都不回村里。而村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就更多了，说她爱上了城市，作了城里人，说她抛弃我和父亲跟有钱人跑了了……

    后来我考上高中，她嫌工资太低，让父亲出去外地打工，自己又回到了农村管着那点田地，顺带照顾奶奶。

    当我告诉她我被大学录取的那刻，她便开始找县里的工作。找到工作后，立马就收拾东西，把田地免费给了叔伯种。很快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我以为她很喜欢的地方，几乎再未回去过。

    她总是笑容满面，曾经我以为她十分爱这自然的美，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那笑容的对象仅仅是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