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物是人非事事休
是夜,一阵秋风萧瑟,枫叶荻花积了一地,看上去像暗黄焦黄棕黄的精灵枯萎陨落。
杨格斜靠在一棵大树旁,负伤的腿和胳膊暂时无大碍,只动弹不得,加之三天未曾进食,整个人显出一种颓灰感,他微微眯着双眼,紧闭着嘴唇,也不知睡着没有。
远方江上泛起雾气,虽说已是深秋,此地人烟愈发稀少,但随着一声夜枭叫声划破天际,隔着江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马蹄声,整齐而快速地飞奔着。
杨格细辩了下方位,果然是朝这边而来,他摸了下地上的剑,又看了眼随身佩戴的荷包,那是出征前西二姑娘特地缝好帮他挂上去的。
啊,出征前,已是半年前的事了。想不到竟过得如此之快。
匈军虽破,奈何帐中出了奸细,己方伤亡也重。
整军归来的路上,不断有传言“听说杨格大将军叛变了”。
杨格觉得无稽之谈不予理会就好,只念班师回朝自当一切清楚,却不料路上遇到朝廷伏军,一番激烈的打斗后,杨格重伤滚下山坡,醒来已是星空璀璨,搜索的人大概没发现他,已然离去。
他一路蹒跚着远走,一路找寻草药。
细算来,一切竟像是预谋好的。
世间事总这般模样,好笑啊好笑。
杨格想到此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光闪了闪就灭了,转而倒有种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释然。
绝望的深处是平静。
马蹄声渐渐近了,也慢下来了。
杨格默默数着,一,二,三,四……总共来了一十五人,他靠着树慢慢站起来,左手握紧刀,拔出了鞘。
夜,如何黑得如此。
“杨将军,呵,你果然躲在此地,众将士还以为你死了?怎么?这副模样,是不行了吗?”
杨格淡淡一笑,并未答话,只眸中黑色紧了一紧。
“田将军,既然圣上要活的杨格,看他也动不了,我们这就绑起来交差复命去吧,以免夜长梦多。”
谷梓话声刚落,后面的人纷纷称是,虽然大魔王已落入这般,但众人仍惮忌,不愿多加拖延。
田真笑道:“怕什么?不过是将死之人而已,这就动手吧!”
杨格看准刺上来的剑,奋力一挥,招架了过去,这才低声抛出几个字:
“凭你们也配?”
夜里的风更紧了,一阵吹过,孟量思被惊醒,起床看了下窗外,残月在树影里打晃,已是四更天了,秋虫在屋角切切低吟。
“别啰嗦,都给我一起上!”田真又吼了一声。
乒里乓啷,一阵格斗,杨格体力早已不支,斜拄着剑,伤口牵动,又是一阵疼痛,现在他全靠意志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十五人已伤半数,自己恐怕真的要被这其余人给虏去,若坚持打斗,胜算已然不大,束手就擒,到了京城无非也是死,不过死前应该还能见西二姑娘一面,反比抛在荒郊野外的好。
也罢,这就去了吧。
杨格哑着嗓子低声道:“无谓的打伤不值得,我随你们走就是。”
田真邪邪一笑,心里倒是宽松了几分,看样子他真的不行了,当下出言:
“你最好没耍花招,来人,绑起来。”
翌日,清晨,一个被黑布遮起来的马车入京,随守的人大都衣衫毁坏,风尘仆仆,马儿也累得喘着粗气。
刚开市的坊只有摊主和零星路人,正是清净入城的好时辰。
御花园内,一池残荷刚被打理,菊花开得正艳,在凉凉的旭日下舒展着花瓣。
刚即位数月的皇帝听到捷报,边赏花边得意地笑着说:“怎样,西二,杨格还不是乖乖被我捉了来,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父皇还不是死了,我还不是继了位,他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佳人子所出,又能成什么气候?当年虽让你与他虚与委蛇,委屈了你,但今后朕不会辜负你的,等发落了杨格,朕便封你为妃。”
西二甜甜一笑,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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