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我们医院的医疗小组才集合到一起吃晚饭,大家都有点精疲力尽。这里有专门做饭的厨子,我们大家就随便盛了点菜,毕竟这么累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吃饭了,能吃饱就行了。老李和陈勇就捧着个碗蹲在帐篷门口吃起了饭,我和小白还有罗飞几个还是回帐篷里拿了个凳子坐着吃。吃着吃着大家话就多了起来,这时候老李突然来了一句“大家晚上可别出去乱跑,不然碰上脏东西就不好了。” 一旁的护士张静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 “李医生,你可别再吓唬我们了。” 听到老李的话我和罗飞对视了一眼,对于这个“脏东西”我和罗飞可是深有体会了。
等吃完饭洗漱好,小组简单开了个今天的小总结会,分配好各自住的地方。女生在另一个帐篷里,我们几个男人就挤在这一个大帐篷里了,还好大家都带了各自的睡袋。帐篷里左右各开了一个窗户,现在十月份也不用当心蚊子的,而且人多开个窗透透气通通风也是好的。我就睡在窗户对面的一张简易行军床上。帐篷外还是灯火通明,解放军战士们还在挖掘被埋在石块地下的遇难者亦或是还有生命迹象的生还者。一场地震摧毁了多少家庭,让多少人妻离子散,给多少人带来不可磨灭的悲伤……不一会儿大家的鼾声就开始此起彼伏,可我还是睡不着,虽然今天折腾了一天,但是还是觉得精力充沛一直无法入眠,只好看着窗外的一角夜空。
看着窗外,我又想起了终南山的程远,不知道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等这次从灾区回去我一定要再去看看他。想着入神时却听见帐篷外一阵脚步声,脚步声离我们帐篷越来越近了,等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消失了。我以为是不是有人来找我们,但是看到我们帐篷里熄灯了所以没来打扰了。但是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还是像刚才一样,走到帐篷门口就停了,每次中间隔个几分钟,来来回回好几次,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借着窗户投射进来的月光,我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大家应该都睡着了吧,没有睡着的也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难道……难道不是人为的?我心里忍不住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时脚步声又想起来了,仔细听脚步声感觉像是一个男人的步伐,刚劲有力。仔细听了一会儿我又发现这诡异的脚步声突然完全消失了,我松了一口气想着“它”应该走了。脚步声消失了,我却还是没有困意,忍不住睁开眼看着窗户外,这一看让我这一夜都没睡着。帐篷的窗户那里有个人一直在望着我们里面,因为光线的原因,我也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一直在盯着我看还是盯着我们里面的人看。只是觉得那个人影有些奇怪,具体说不上哪里奇怪,可是就是觉得怪怪的。就这样,我和人影对峙着,大概盯了五分钟左右,我突然发现哪里奇怪了,就是这个人影的脸,似乎半边脸缺了一块儿,左边脸颊部分没有!这一惊人发现后人影就不见了……是的,就是那种凭空消失的……我又一次碰到“脏东西了”,这下更睡不着了,脑海里一直想着脚步声是不是那个人影的,直到凌晨四点钟我强迫着自己去睡一会儿,不然白天会没有精力工作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大家都问我黑眼圈为什么这么严重,就跟国宝一样。我只好说昨晚失眠睡不着,简单的吃了点早饭大家就又投入了各自的工作中。今天我要去灾情最严重的那个村子抢救抢者,听领头说那个村子叫珂子寨,离我们这个村子还有几公里的距离,那个村子离震源比较近,所以伤亡惨重。走了几公里的黄泥巴路,我们成功到达了这个珂子寨,一进寨子,到处都是哭声,孩子的,老人的,年轻人的,我的心里忍不住为那些还被压在房屋下的人祈祷着,希望他们都能活着被救出来,每救出来一个,那都是承载着一个家庭的希望。作为医生,虽然我们见多了生离死别,对死亡没有那么的敏感,但是来到这里还是会发现即便是医生也没有办法做到看到这么多生命的逝去还能镇定如初。生命如此脆弱,活着的人更应该珍惜。
跟在搜救队员后面,我们陆陆续续的救出来好几位生还者,但是也抬出了很多遇难者,这些遇难者还呈现着遇难时的姿势,有的胳膊伸的笔直,怎么都掰不下来;有的呈蜷缩状,整个头盖骨都被掉下来的石块给砸碎了……这些场景让我们这些医生看到都忍不住落泪,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救援工作还在继续着,这时一位搜救队员惊讶的发现似乎在这块巨大的石板下还有一些生命迹象,探测仪发出了微弱的声响。大家立刻又精神抖擞起来参与救援,在搬开上面的一层碎石块之后,我们惊喜的发现真的还有一个人,看到了一张脸,确切的说是半张脸,因为那个人的身体是侧对着我们的。等我们小心翼翼的将倒塌在他身上的大石块移开之后,这个人的另外半张脸也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当然最后救援的结果还是令人唏嘘,移开大石块后,这个人的另外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里面的颅骨清晰可见,我们还是迟了一步。当搜救队员把这名遇难者抬出来的时候,我惊恐的发现,这个人被石块砸伤的半边脸和我昨晚看到的那个人影脸上形状几乎是一样的,还有他脚上穿的是一双厚跟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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