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人总是将简单的事记得很清楚，那些复杂的事却忘记得很快。

前段时间两个女儿学习辛苦，我寻思着早餐变些花样，给她们补充下营养。

早上热好了牛奶，煮好鸡蛋，我问女儿还想吃些什么，她们马上嚷道：“糯米小丸子！糯米小丸子！”

又是糯米小丸子。

我抱怨道：“哎呀，每天都吃糯米小丸子，你们难道不想换点别的吃吗？”

她们想了想，一个试探着说：“除非换薯片。”

另一个大胆要求：“那就吃汤达人方便面。”

我叹了一口气，说：“那算了，还是糯米小丸子吧。”

一汪清水沸腾起来，丢几颗红红的枸杞，再放一把冰冷的糯米小丸子，不到两分钟，那些小丸子便变成了粉雕玉琢的珍珠，在氤氲的热气里打起滚来。

我关了火，把小丸子捞起来，放在凉白开里冰镇。这还是女儿教我的，说这样吃小丸子更Q弹、口感更好。自从看了美食纪录片《风味人间》，她们就变成了美食家。

看着淡茶色汤水里的小丸子，我忽然想起某部电影里有个人说过：为什么每个人都永远忘不掉自己的母亲？是因为母亲亲手做的某某某一辈子也忘不掉。

难道，将来女儿们长大了，最难忘的是我做的糯米小丸子吗？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些，无法彰显我出众的才华和手艺啊！

我不由得心里有点慌。我可不想今后她们对她们的孩子说：“啊，我忘不了你的外婆，因为我忘不了她做的糯米小丸子，真好吃！”

至少，得是道硬菜吧！

我悄悄问先生：“如果你现在非常非常饿，你会让婆婆大人做什么给你吃？”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煎蛋面！”

我颇有些意外。婆婆大人很能干，很多菜都做得很好，没想到先生最喜欢的竟是一碗简简单单的面。

我又在脑海中回忆起母亲的拿手菜。她也很会做菜，可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中的，竟是一碗蔬菜粥。米粒糯烂，汤色如玉，切得细细的翡翠丝沉在米汤里，散发出米和菜缠绕的清香。再加上她自己泡的跳水泡菜，有时是儿菜，有时是红萝卜，小小的一碟，放几颗粗盐，再淋上几滴红油，不仅颜色好看，也让人食欲大开。这是我每次生病时，母亲专门煮给我吃的，吃这样一碗新鲜的蔬菜粥，似乎病也好得快了。那滋味实在令人难忘，可惜后来我自己做的、别人做的，都没有母亲做得那样好吃。

父亲不擅下厨，但也有一门手艺：面疙瘩。这是他在部队工作时学会的北方美食。面疙瘩的做法极其简单粗暴，烧一锅水，将各种蔬菜切碎下锅煮，再调一碗面，用筷子小块小块赶下锅，最后撒上一把葱花。记得小时候，父亲一煮就是一大锅，说那里面什么菜都有，营养丰富，要求我和哥哥一人吃两大碗。当年我特别不愿意吃，现在自己却常常煮来吃。

嗯，等父亲下次来，我一定要煮给他吃。

还有什么呢？我努力回忆过去那些令我印象深刻的菜式和香味儿，却模模糊糊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真是奇怪，人总是将简单的事记得很清楚，那些复杂的事却忘记得很快。

我一边想着，一边挑了两只好看的碗，将糯米小汤圆盛起来，放点桂花和冰糖，小心地端给女儿。她们欢呼起来，用小勺一颗一颗数了一遍，像清点珍宝一样，确定两碗的小丸子一样多，才满足地吃起来。

我有些抱歉地说：“早餐太简单了些，我本想做点大餐给你们加油的。”

女儿学着大人的样儿，对我说：“简简单单才是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