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住在南方的十岁小男孩,幼年面部烧伤,他唯一的朋友是那只眼睛快要瞎掉的小猫,为了救猫,他每天戴着面具在村口卖樱桃,而樱桃树是父亲幼年为了他而种,传言,在烧伤后第一个冬天涂上樱桃汁可以防止新的肉芽冻烂。在这个过程中,他遇见大学毕业来自北方的姑娘夏琳,她跟随男友来到这座他家乡的小城,母亲的去世让她心事重重,面对男友的背叛……夏琳和王野在夏夜带着猫游荡,遇见神秘微笑的疯子,遇见夜晚溺死湖泊哭泣的生者,未来像暗夜终点的黎明,会好吗?
几天后,夏琳和白明坐车跟着县政府和企业代表去村子实地考察,白明开车,夏琳坐在副驾驶上睡觉。白明将车载音乐调小,一首粤语老歌,女人悠扬的声音放慢了时空,也压沉了眼皮。到了地方白明叫醒夏琳,夏琳看见自己身上披着白明的西服。
停的地方在大路的路口,领导提议下车走走,看看四处风光,如果建设,应该是从路口就开始给人一种美好的感受,而不是直接开到河塘边上,那么钓鱼的目的性太强,反而没了游玩的感受,指着脚下一条大马路说,这也能做做文章嘛。
夏琳拿着相机负责给领导拍照,尤其是拍摄领导有动作、激情饱满的镜头,他稀疏的头顶在阳光下努力反射光线却又被几缕倔强的毛所阻挡。领导看见一边路上有一个小孩戴着面具卖樱桃,以为是村里安排的,颇有兴趣。
“这也可以搞一搞,小孩子卖樱桃,戴着动画片的面具,很童真,尤其是每个周末城里来度假的家庭,很有兴趣嘛!”
大家众口附议说很对。
“你这樱桃怎么卖啊?”领导蹲下来伴着幼稚的装腔。
王野指了指一旁的纸牌上写的价格,领导愣了一下又挤出笑容问,“你们家有多少亩樱桃啊?”
“就一棵。”王野说。
领导看了看眼前红红的樱桃树,想了想对后面的人说,“就一棵樱桃树就能结出这么好的果子,说明土地很好嘛,为什么不做起来呢,做成樱桃园,像契诃夫一样……还可以跟垂钓一起形成旅游线嘛。”
手下人夸领导英明,说难怪村里派这小孩来,就是在给我们暗示啊,村里真贼。
领导又问王野,“能让我们尝尝你的樱桃吗?”
王野看看领导,又看看后面的夏琳,领导也回过身看夏琳,问你认识这孩子?
夏琳隔着王野的面具看他的眼神,总觉得有点熟悉,走向前去,王野捧了一把樱桃到夏琳的手里,她想起来了,这就是上次志豪骑车差点撞到的小孩,她瞬间明白了他戴着面具的原因,为了遮挡那张吓人的脸。
众人分享着夏琳手里的樱桃赞不绝口,夏琳却没有心情吃,领导笑着说,我们今天能吃上樱桃还是沾了小夏的光呢!这句话听起来温和,却又带着某种玩味。
领导问王野为什么戴着面具,我们是县里来的,一会去村里看看,已经明白你们的想法了,取下来吧,戴着怪不舒服的。王野无动于衷,手下的人看不惯这个小孩的姿态,上前就要蛮横地取掉他的面具。
夏琳急忙阻止,“领导看镜头,我给您拍个照片做宣传用。”
手下人听到要拍照,赶紧收住手,领导蹲在王野的旁边,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透过取景框,夏琳能感受到王野眼睛里散发出来的虚妄。
领导一群人往前走,夏琳留了下来和王野聊天,她蹲在王野面前,看着这个蜘蛛侠。
“你好,我们之前见过的,还记得吗?”夏琳问他。
王野看了看她的头发,点了点头。
“我上次染了发,不过掉色了,没有那么浓……好看吗?”夏琳说。
“像樱桃。”王野指颜色。
“你人真好,我撞了你没道歉,你还请我吃樱桃。”
王野摇摇头说没事,家里还有很多樱桃。
夏琳指着王野的面具说,“我也有一张面具,是一只兔子,我今天没带来。”
王野不说话,他并不是因为喜欢面具才戴面具。
“你可以吃我的樱桃。”王野示意她继续吃没关系。
“我给你拍张照吧!蜘蛛侠卖樱桃。”夏琳说。
“我不喜欢拍照。”
“好吧,那我拍拍它。”夏琳指着地上王野因为无聊用石子画的画。说完镜头对准地上“咔嚓”一声,画进了相机里,夏琳把它递给王野看。
“……那你帮我拍一张吧!我妈还没看过我的照片。”王野说。
夏琳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妈妈也没有机会看到,计算着有时间回家看看母亲的坟,烧上一张自己的照片给她在那边看看,不然等到有一天自己去了,两人都互相认不出来。
照片里的王野戴着蜘蛛侠的面具,眼神变得清澈,面前摆着的樱桃像他努力而得的丰硕果实。
“你给我称一斤你的樱桃。”夏琳想照顾他的生意,“你没有称怎么知道重量呢?”
王野拿出一个塑料碗,“这一碗正好是一斤,我在家称好了。”
“有人不按整斤买怎么办?”
王野想了想“那我多送给他点。”
夏琳笑了,王野不爱笑,认真地拿着纸盒子装,这些纸盒子是用废纸折成的。
“是你家里人让你来卖樱桃的吗?”夏琳问。
王野摇摇头,“我的猫眼睛病了,可能会瞎,要到县里找医生。”
夏琳接过王野递过来的樱桃,“你中午吃过饭可以到村委会来找我玩。”
夏琳转身要走,几步后听见王野喊她。夏琳回过头问,“什么?”王野摇摇头说没事,可是夏琳明明听见王野喊她“姐姐。”
四周有鸟鸣,路旁的水沟里流水潺潺,那是前面大河塘的支流。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野一直望着家里那只小猫看,机械地扒着米饭,猫的脖子低着,无精打采地。奶奶用筷子头敲响了他面前的桌子,提示他米粒洒的桌子上都是。
“奶奶,你说它的眼睛能好吗?”
奶奶看了看猫,又看了看王野“别管它了,你小奶家里的猫生了一窝崽,回头把它扔了,去那再抱一只。”
王野很生气,把筷子扔在桌子上,“我会把它治好的。”
中午的时光,太阳碎在波面上,风吹过来连着不知何处的鸟鸣,远处的车轮声压抑着中午的一趟趟昏昏沉沉。吃过饭,领导们被村委会带去休息。夏琳和白明到河塘边钓鱼,四周静悄悄的,很暖和。
一声狗叫,不远处老郑的房门打开,他整装待发,套腿的皮靴,手套,一身老旧的迷彩服,草帽扣在头上,脸上是阴影。夏琳看见他和他招手,老郑回了一个微笑。
“你们认识?”白明看着他们。
“见过一面,老郑在这里几十年了,是划筏子的。”夏琳说。
“你以前钓过鱼吗?”白明问道。
“没有”夏琳摇摇头,“捉过,没钓过。”
“感觉怎么样?”
“很安静,能听见风在说话。”
“把鱼竿甩着钩扔到水里,静静地坐着,周围的自然全部向你涌来,你张开全身的感官去接触自然,将现实中所有的烦恼都抛开,像神游,成为万物的一分子。”
“看来你很有心得。”
“很难有像钓鱼这样看起来无意义的事情,你不知道会不会有鱼上钩,也无法使上力气,你所能尽的最大努力就是看着它,参与它,钓鱼是‘隐’。”白明又补充,“站在岸上钓水里,享受岸上看不见的时光,钓出水里存在的实体。”
“你说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活着有意义吗?”夏琳问。
“怎么说呢,这太哲学了,就像钓完鱼会离开,你也迟早会离开,看得出来你不属于这里。”
“不过它确实挺美的。”夏琳说,随后她看见一只飞鸟低身掠过水面,划出一道银线。
午饭后,王野抱着它的猫装在袋子里往村委会的方向来找夏琳。
太阳有些烈,夏琳和白明钓完鱼回来,村委会已经没人了,大铁门锁紧,他们就到车里休息一下。白明打开车里的电台,里面放着一首徐小凤的《明月千里寄相思》,“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月色如钩……”,阳光照进车里,暖洋洋。
“太老了吧。”夏琳说。
“还好,才几十年而已,贝多芬几百年了,还有人觉得很时尚。”
“有点伤感。”
“伤感也是一种情感,以前车马慢,什么事都伤感,不像现在,有汽车和飞机,能伤感的东西不多。”白明想了想,“可能死亡算一个。”
“死亡……”夏琳呢喃,“死的人不伤感,活的人伤感。”
“没事,多听听音乐,音乐能超越死亡,贝多芬如是。”白明说。
“贝多芬……”夏琳问,“你说我最近做梦老是梦到火,什么意思?”
“嗯?那不是尿床的意思吗?”白明说。
“你认真的吗?”夏琳问,两个人相视一下,哈哈大笑。
说完,两个人不说话,静静地听歌,徐小凤的声音很悠扬,并不显得那么凄厉,总之往事如烟。一曲听罢,电台放了广告,两人相视一笑,白明伸手将电台关了。夏琳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香水味飘散出来。
白明从身上掏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小项链。
“送给你,是之前一个广告商送的,我没地方戴。”白明说。
夏琳指着电台,“你不会也是打广告的吧?”白明笑了笑。
“按流程走,你是不是要给我戴上?”
“你直接戴吧,不然总显得我心存歹意。”
“平时看不出来你这么花招啊?”夏琳说。白明尴尬地笑着扶额。
夏琳小心翼翼地戴上项链,看着窗外后视镜里的自己,转过身很快速地吻了一下白明的脸颊,白明反应过来看着她,这时候夏琳的脸还没有完全收回去,他们的目光对视,像两条从海面上来回跳跃的鱼,强烈的虹吸将它们拉的越来越近,他们难以自拔地接受心灵的启示,将此刻渴望的唇抵达对方,他们吻在一起,那么温柔,犹如水滴粘附在平静的湖面。
时间在这样的呼吸中变得静止,白明慢慢睁开眼,他吓了一跳,看见一张面具站在夏琳侧面的车窗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他赶紧结束了吻,坐回了身姿,像一只仓惶的鸟。夏琳扭过头看见那是王野。
他们梳理着心情,请王野上了车,王野坐在后座上,蜘蛛侠的面具遮挡了面孔上的情绪,注视着他们,显得有些诡异。王野把袋子里的猫交给夏琳,说它又有些严重了。夏琳拨开袋口,看见里面一只瑟瑟发抖,毫无光泽的猫,从猫进而想到王野,都是微小的生命在遭受巨大的力量。
白明冲王野笑,王野无动于衷。
“你上次在街上抱的就是它?”夏琳问。王野点了点头。
“连命都不要了?”夏琳问。王野没说话,眨了眨眼睛。
夏琳终于看见了猫的眼睛,一只眼已经满是粘液,眼睛鼓得很高,眼皮被撑得翻出来,看不到眼仁,好像里面装满了东西,那只猫被夏琳用手轻轻地抓着放在腿上,不吵也不闹,只是用另一只好好的眼睛,打量着夏琳,那只眼睛则十分清澈。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夏琳的语气中带着心疼,她的手太轻了,生怕在它本已创伤的心灵上又拨弄了一下。
“眼睛要处理一下。”夏琳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抬起头看了看白明。
“我好像有棉签。”白明急忙在储物盒里翻找,找出一袋棉签和酒精。
“不能用酒精,找清水清洗一下。”夏琳又对王野说,“你下午跟我们车走,到县里找医生,再耽搁猫眼就要瞎了。”
“那我回去跟我奶奶说一声。”说完王野就窜下了车。
“这孩子很奇怪,戴个面具。”白明说。
“人们心里戴个面具不是更奇怪?”夏琳手上擦着猫的眼睛,头也不抬地说。
白明闻言没说话,继续帮猫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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