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我们家一共搬了五次家,在那些各式各样的房子当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小时候我们家第二次搬家时住过的老房子。
那是一间连二的土坯房。进门是堂屋,墙上挂着一幅中堂画,左右的对联和中间的人物抑或山水画,一律用红线拉绊着,显示出那个时代的农村特色。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那是做木匠的二叔打制的。桌子的质量很好,显得很笨重。平时一家人在一张小方桌上吃饭,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这张八仙桌才会派上用场。
父亲在小镇上当工人,母亲在农场种地,家里的农产品是少不了的。那张八仙桌的下面有一口红薯洞,家里收获的红薯就藏在地洞里,可以防止腐烂,洞口就用一只铁桶盖盖着。只要愿意,我们就掀开那只盖子,下到薯洞里取红薯,一窖红薯往往可以从年头吃到年尾。
从堂屋右边的门进去,就到了父母的卧室。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两边的帐钩上挂满了铜钱;一张穿衣柜,柜上有一面大镜子;靠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台缝纫机,那是母亲缝衣服的地方;屋内还有一张写字台和两口木箱和两只铁桶。一只铁桶里装着大米,另一只铁桶里则装着面粉和粉条干菜之类的食物。不用问,家里一点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写字桌上的抽屉上了锁,家里的一些重要的证件和存折都在那只抽屉里。我和弟弟对那只抽屉充满了好奇,记得有一次我们贪图吃糯米糖,苦于没钱,便耍起了小聪明,将旁边的一只没上锁的抽屉拉开,弯着小手,从缝隙当中在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了10元钱。那是我们第一次做的无法无天的事,事后自然挨了父母的一顿狠剋。
从堂屋往后走就到了我和弟弟的房间,房间很小,摆放着一张床,一张小桌子。房子里的光线很好,只因头顶上有一口亮瓦。墙边摆放着一只木楼梯,帐顶旁留着一个四方的口子,攀着楼梯从那儿上去,就到了家里的暗楼上。楼上的东西很少,只摆放着一些树木和杂物。平时家里人很少上楼,只在下大雨捡漏的时候,父亲才会上去查看屋顶的漏点,移动一两块布瓦。
再往后就是厨房了,厨房里有一座老式的灶台,有一口大的水缸。农忙季节,母亲下地干活,无暇做饭,八岁的我第一次学着做饭。那时候没有电饭煲,米粒在大锅里熬着,水煮开几分钟以后,拿锅铲在锅底搅动,观察米粒似熟未熟的时候,拿一只铁瓢在锅底一舀,将米粒和米汤倒入一只架在脸盆上的筲箕里。接下来就开始刷锅炒菜,我的个儿小,够不上灶台,炒菜时就站在一只板凳上。菜炒好以后,洗完锅,将筲箕里的米粒倒入锅中,用瓢沿着锅边加入少许水,柴火灶里加入一只草靶,大火一焖,闻到米香,饭就熟了。
母亲回来,看到我做的饭菜,虽然米饭有些焦糊,菜色也不好看,但儿子总算学会了做饭,她感到很欣慰,我也为自己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感到骄傲。
厨房隔壁的小房子是爷爷的房间。一间不大的小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坛坛罐罐,里面装着各种腌菜。什么腌酸菜啦、腌萝卜干啦、腌洋姜啦、腌榨菜以及臭豆腐乳等,应有尽有。腌菜尽管没啥营养,但绝对是很好的下饭菜,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它丰富了我们的餐桌。爷爷是一位种庄稼的好把式,犁种耕耙,样样在行。
爷爷的另一重身份是屠户,他伏猪的技术远近有名,只一刻功夫,它可以将一口肥猪如庖丁解牛般收拾得井井有条。十里八乡的农户都会请爷爷上门伏猪,作为酬劳,爷爷每次都会拎回三两斤猪肉。那是孩子们巴望的时刻,因为只要爷爷伏猪回来,一家人就可以美美地吃顿饺子或吃一大碗红烧肉了。爷爷的房间里有一口大箱子,里面珍藏着他伏猪的工具,刨子、尖刀、板斧、钩链等,一应俱全。
从后门出去,后面是一片土山岗,离房子两三米,有一条斜斜的小坡通上去,上面便豁然开朗了。那是一片空阔的草甸,也是我和邻家的孩子们嬉戏的地方。外间厨房的隔壁搭有一个披屋,披屋的建筑很简陋,三面用树木制成,借着地形的坡势矗立起一道天然的墙,竹编围得严严实实,屋顶盖着油毛毡,风雨不透。披屋里有鸡埘,常有母鸡咯咯哒地叫着在鸡窝里下蛋。这一处也是家里临时的羊圈,在那些养羊的日子里,几只山羊晚间便栖息在这间茅屋里。
世事变幻,沧海桑田,如今我家的那间老房子早已不复存在,有后来的居民在原址上建起了新的楼房。然而老房子的模样却时时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一物一什,那样的亲切,那样的让人留恋。岁月流转,一去经年,却仍清晰如昨。那是记忆里永远抹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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