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岁 可我想奔跑至死

我没有丝毫把握能逃离这里，但我不会服输。我怕我一低头，就一辈子都抬不起。

往前走

今年，我初三，即将毕业，然后升学。

毕业不可怕，只是掉几滴泪，偶尔再缅怀一下。可怕的是升学，如果没有学校或是殷勤地录取、抢夺，或是淡漠地收留、容纳，那么 可能连毕业的泪都没什么心情掉。

1

我来自南方的小镇。

去年在和舍友夜谈时就彼此确定了要去争取的学校。宿舍连我在内一共五个小姑娘，都是同班同学，都有着鸿鹄志，要走出去。

我们喜欢的学校各不相同，都是重点学校——旁人都觉得多好笑啊，在这个不算繁华的小镇上，有一所最差的学校，可里面居然也有傻x想当凤凰？姑娘们玛丽苏文看多了吧？

是，我们是在最差的学校，但我们读最好的班，当年级的最前茅啊！我们 好歹也可以跟拔尖学校的平行班学生拼一拼。

如果说南方姑娘是水做的，那我们应该是硬水

2

我们像所有青春热血剧里的主人公一样，发奋列任务表，买资料书，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没有什么累不累的，都是因为太怕这个残酷的社会了。

我怕，我们怕。

怕现在鲜活明媚的自己几年后要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工作

怕饱经风霜的父母将来还要省吃俭用地不给自己增添负担

怕同样是朝九晚五 别人可以年薪上百万 但自己却连三十块钱一杯的咖啡都心疼

怕供不起房供不起车治不起小病买不起墓地

怕贫穷和庸俗。

所以我们挣扎，我们不甘，我们用力撕碎命运缠绕在我们身上尚未成形的网。

3

有些信念和想法会随时间的流逝和物理空间的变质而动摇。

我们镇上最好高中是A中。

A中历届毕业生中被985、211录取的屈指可数，甚至仅有2012届的一名学生被清华录取，之后几年再无清华北大的喜讯。更好笑的是，这位考上清华的学生，还是从我们这所最差的学校毕业升入A中的。

大概是人类都太渴望奇迹的重复上演，所以就算我们学校的各项指标再差，也依旧年年有A中降低无数档标准施舍的十几个保送生名额。

我们五个小姑娘的条件，足够拿保送生名额然后高枕无忧。在之前，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是非常不屑的。宁做凤尾也不做鸡头。

转折到了，随着父母老师的施压过多和学习上出现了暂时无法突破的瓶颈，我们五个人中有了第一个人宣布：对不起了各位，我不得不念A中。

理由无非是担心自己中考发挥失常，不仅考不上自己喜欢的学校，还把A中给丢了。

第二个：我家里人不希望我走太远

第三个：我成绩不是很好，大家都懂。

只有我和我们中成绩拔尖的姑娘，惶恐却又不甘放手。

4

现在我是最后一个人了，最后的5/1

上周，成绩拔尖的姑娘睁大眼睛对着天花板想了一夜，然后跟我说抱歉。

她说她想高中毕业就出国，她父母也不是很反对，现在区区中考已经够苦了，她也不想面临三年以后的高考，倒不如就在A中轻松学习。

我说：行，祝福你啊。

她是父母的老来女，有一个已经成家生子、并不太争气的哥哥，她的父母其实不止要养她，还要负担她哥哥一家，最近几年已经忙得很少回家。出国的费用，在她眼里好像不值一提。她父母不反对，就意味着他们要拖着五十多岁的身体，没日没夜地继续操劳，但她可能依然要在国外缺衣少食。

谁都看得很清楚，谁都没有开口规劝。我也懒得去伤这个第一名的自尊心。

我终于这样孤独而清醒。

5

没有动摇过吗

有 而且不止一次。但我不说。

在有些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天真的傻x，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他们对我嗤之以鼻，我埋下头继续刷题。

我已经报好了心仪学校的自主招生考试，那是一所外地学校，离小镇近一百公里的距离。

我成了每晚最后一个关掉台灯上床睡觉的人，她们已经有了灿烂的、一望到底的未来，不用通宵达旦了。

我的努力和冒险好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也怕，怕我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连A中都上不了。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随波逐流安分生活，对我来说无疑是向命运低头。活了十五年，我循规蹈矩，这是我第一次身体里有热血沸腾，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如果成功，我就是活体励志鸡汤，就是人人称赞的榜样，就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校长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讲我的光荣事例，同学会咬着小手绢羡慕我的孤注一掷

如果失败，我就是会走路的傻瓜，就是人人落井下石的反面教材，就是他们眼里一个彻头彻尾的垃圾。朋友会投来同情又自得的目光：我早就知道，真是傻

两个极端我都已经设想好，我不贪慕那种虚荣，也不在意成为傻瓜，成功与否都由未来的我承担。

我现在只需要平心静气地待考了

6

我才十五岁，见过太多因为贫穷而引发的悲剧，见过太多粗俗无礼的长舌泼妇，也见过城市慷慨亮整夜光，见过漫天星斗炫闪得像我的梦想

不是没有在被窝里悄悄哭过，哭自己不是富二代，哭自己没有好背景，哭自己生在养不出凤凰的小镇。

哭过以后觉得 然并卵啊。可能我没有占先天优势就是上帝给我的考验，要我捅破天给他看吧。

我是网民略鄙夷的00后，是涉世未深不知轻重的小傻x，我也是永远热泪盈眶的年轻人

没有想要成为吼一吼世界都要抖三抖的大佬，没有打鸡血。只是不太想被这个世界改变，我想上学。

我想上学，学好多好多东西，去好多好多地方，遇见好多好多好人。我想永远热爱生活，不被柴米油盐打败，不为鸡毛蒜皮计较，养猫养狗，笑出鱼尾纹。

我十五岁，可我不安分守己，我想看看世界，我想奔跑至死，我想留住此刻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