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

清明的前两天，三舅离世。下葬是在三天之后。因为特殊时期所以没有大过，但他们李家是大户，族人奇多，所以比一般人家大操大办更为纷繁。

三舅年且八十，走得极快。那天吃完午饭出门去买东西，结果忘记带钱。三舅妈去给人家送钱的功夫回到家就发现三舅从板凳上溜了下去躺在了地上，就此没再醒来。

听我妈说三舅是姊妹几个里面吃苦最多的一个，他娶的三舅妈是方圆难得的好媳妇，当年把我失明多年的姥爷管得极好。这也是我妈一直感恩她三嫂的一个地方。

关于我三舅，最深记忆的还是我初中的时候。三舅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我那表姐大我一岁，所以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年年暑假住了她家住我家，少有分开。那段时期和三舅接触多，但他很少和孩子们说话，和兄弟姊妹话也不多。我记忆中他鲜有笑容，说话也很严肃，不招小孩子的喜欢。

后来就很少见到他了，特别是近十来年没见过几次。三舅身体一直还好，七十岁那年在上海表哥那里住了一阵子，犯了脑梗，治疗后恢复颇好。再后来人的性情也有所改变，话比以前多了，笑容也有了，我妈每次去他们都能聊很长时间的话。他的三个外甥每年去拜年，我三舅早早就坐在门口等着。每每人家要走的时候总是再三挽留，希望能多呆一会。

前年我那表姐夫因病去世，三舅很受打击。人变得几乎没话，去年开始就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今年三月中旬他再次犯病，去医院做了检查治疗，说是没大碍院也不用住。表哥飞回上海刚好半个月，他突然就走了。

三舅是一个极爱下棋之人，因为这个没少和舅妈吵架，常常错过饭点，误了正事，为此也没少挨表姐的批评。我至今还能想起每次去他家老远看见一堆人围着下棋，我三舅必在其中。

他儿子我表哥很能干，所以三舅后半生过得滋润，和他同龄的人还在辛苦劳碌之际，他已经能够安享晚年了。

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完了，最终没有缠绵病榻之上，这也算是三舅的另一种福气。我一直相信生死在天，所以三舅的离去也没有太多伤感。今天是他的一七之日，但我想起的画面还是那个蹲在棋摊前，或者带着拘谨笑容欲语还休的三舅，一瞬间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