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首是
Sutter's Mill | Dan Fogelberg
Ⅰ.
叙事的乡村民谣,是个大坑。
中古世纪吟游诗人口口相传传说,之所以成为最原始的跨地域信息传递手段,靠的是音乐施展魔法。
这种魔法,给你体验一把灵魂出窍的美妙。
他一开口唱,你骤眼成为故事主角。故事,就发生在你身上。
比梦游更魔幻,人原地未动,却仿佛经历了整个传奇时空。
世纪交替至今天,这种音乐魔法我们称之为民谣。
这首叙事民谣,Sutter’s Mill (萨特的磨坊),讲的是19世纪时空的故事,加州淘金热。
马克吐温的《苦行记》,挖苦的便是这个荒诞的历史进程:各种因淘金、开矿而暴富的传言满天飞;西进运动,使印第安种族灭绝;充满贡献的中国人,沦为时代牺牲品。
淘金发生于一个名叫Sutter萨特的农民的磨坊。
萨特在自家地盘发现了金子,于是带进城里。野心者和投机者的操控下,报道称这里满是金山,消息便越传越开,全国上下都知道加州有个金矿。
1849年,掀起全民加州淘金的浪潮。人们集聚如蝗,有人来自纽约城,有人来自阿拉巴马州,个个带着发财梦,都想做风口上最先飞起来的那只猪。他们被称为“49人”。
如今不怕死的前仆后继、口口声称做互联网的青壮年,怕是光荣继承这种传统,各种垃圾产品满天飞,抱着“捞一笔”的心态,打着互联网噱头捞完煞笔的钱就跑,
为了淘金,男人、女人和孩子们,不惜借钱、抵押房产、花费一生的积蓄加入艰苦的淘金之旅。
推着笨重的大篷车前行,将车辙留在原野上,留下为了发财而远赴奔波的足迹。Oh! Susanna(哦,苏珊娜)这首熟为人知的乡村民谣,就是当时被淘金者传唱进西部的进行曲。
一个浪起,你扑过去,要不被掀高,要不被淹死。
去加州的淘金者,有人无功而返,有人心遂所愿。有人长眠异乡,有人图财害命。
淘金热虽然给加州及美国带来大量财富,也造就了大批富豪,但绝大多数淘金者都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发财,许多人甚至还家破人亡。
有利益的地方,必有血流和杀戮。人能为财而死,也能为财将你杀死。
后来1860年通了铁路,开启西进运动。
荒凉的未开垦地,终将要被世俗的野蛮人所开发和征服。
与世隔绝,越来越像个传说。
而当初挖得第一桶金的人,萨特最终离开人世,去见上帝。
死的时候,没有飞黄腾达,没有扬名立万,草草地在简陋的家平凡死去。
He'd not one penny to his name。
而他活过的证据,只有那“49人” 腹中焚焚燃烧的贪欲,及以此燃起的生灵涂炭。
Ⅱ.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这样在世上走了一轮。
1985年的作品,演唱的是美国浪漫主义诗人歌手Dan Fogelberg,自带唏嘘和沧桑属性的大叔音,让人敬畏油然而生。
你仿佛见到踩着马丁靴吹着口琴的西部牛仔,刚从疯狂的淘金热回来,他疲惫又憧憬,沉重又眷恋地,向你娓娓道来,自己刚刚经历的西部大冒险。
他说西部淘金,是他梦的起点,亦是终点。
懵懂浮躁的年轻人你,神往但胆怯。已踏入成年世界,迫不及待你亦想循着先辈的足以,追随你这一代的加州梦想。
直到他唱到哭腔,你才知那是一个食人的梦想。而食人的,正正是人。
不是被牛仔的枪杀死,凶手的名字,而是叫做贪欲,杀害对象是源源不断来送死的你们。
1849年的The Gold Seeker’s Manual,《淘金者手册》不无讽刺地介绍了淘金的恶劣环境:
“什么阶级应该前往矿区:除生命以外一无所有的人;而且如果可能的话,也应该以这样的基础开始,这样的话,就算去了加州也不会失去什么。
不应该带到矿区的东西:舒适的生活、文明的品位、食欲、良心、尊重他人的说话权和自我认可。
在矿区有用的东西:左轮手枪、处理枪伤的知识、忍受与陌生人同睡、自我保护、巧取豪夺他人之物、饮食和携带金砂。
你将在矿区遇到哪种人:觉得美国还不够大的人、觉得英格兰太热的人、淘金者和清理淘金者的人。
到矿区后最应该做的事情:马上回去。
提取黄金的最佳办法:以过高的价格向淘金者供应必需品。”
那时,报纸每天都在大肆宣扬,哪里发现了新金矿,谁挖走多少黄金回家。
结果人人都卷进了新世界和旧世界的兴奋漩涡中,有去无回。
他人创出的梦想,用的原料,原来是泡沫。跟吗啡无异,泡沫带来的是虚无的美好,被动的迷茫与毁灭。
你们怀有同一个梦想,只是成就梦想,他是创造和成功的那位,你只是,愚蠢盲信的牺牲者。
Ⅲ.
大家,总在传颂成功者的故事。熟络地读各种名人传,一遍又一遍背诵其伟大功绩,口沫从你嘴里喷出喊着光芒万丈的伟人名字,仿佛好似牛逼的是你。
但牛逼的你,从来没有研究该如何写自己的故事。
就连你的梦想,都是别人给你的。
就连你的未来,都是父母打点的。
父母叫你考研,你说考,为了让他们闭嘴。
老师叫你读博,你说好,为了继续混学校。
老板叫你陪酒,你说行,酒场规则说好样的年轻人就得要经得起灌酒。
然后人,为财死,为名死,最搞笑的是为面子死。
大口大口呼吸自由主义的空气,一具具年轻肉体,披着外表光鲜里面腐烂的皮囊,相继去死。
外表光鲜给精利的造梦家看,为了听他们意味深长夸你一句“小伙子有潜力”,横手一端给你看看他“专门为你建设”的华丽梦想,满足你嗷嗷待哺的口唇欲。心满意足的你,管他们叫爸爸。
腐烂的内脏,就留给自己看,痛你也不care,毕竟爸爸今天对你很好。
难得没让你加班到晚上十二点,爸爸春节假期好歹还给你放了三天假。
感谢爸爸吧,其他儿子在工厂上班过年都没假放还没三倍工资呢,你跟他们相比简直不要太幸福。
腐烂继续蔓延,一开始你没研究过如何写自己故事,到后面,就算你想写,已经再也没有能力去写了,一直到苟延残喘。
临死之前,你仍然是有过奢望的。曾幻想,淘金热中成功发财的爸爸的狗屎运,能溅出一把砸到你身上,也尝尝土豪金的滋味。
美国政客拉票时,喜欢管这种溅狗屎的过程叫trickle-down,涓滴效应:
把钱都给上层富人,希望它可以一滴一滴流到穷人手里。
——Will Rogers,威尔·罗杰斯
你,就这样一直盼狗屎盼到死。
临死也不会知道,爸爸从来没打算要告诉你,他想的狗屎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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