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梅示意儿子继续吃饭,嘟囔着“谁来的电话”,离开桌椅,走向放置固定电话的茶几。房间里空间小,两步就走过去了。
“是我……啊!……”方梅惊叫一声,捂住了嘴巴。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血色全无,身体像被定指法点住一般僵立在那儿。
小旗来不及多想,飞奔过去,拿过妈妈手中的电话:“喂?”
“你是向山的儿子吧?你一定要冷静啊!听我说,你爸爸他,他出事了。单位已经去车接你们,你先看好妈妈……”
方梅在旁边瘫软下来。
小旗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疼痛感告诉他自己不是在做梦,可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他一声一声地喊着妈,试图把妈妈从地上拉起来,可妈妈很沉很沉,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敲门声。小旗看着来的两个人手忙脚乱把妈妈抬下楼,他也跟着上了车。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整个人一直像在梦境里。
医院里,人员来回穿梭,几个穿工装的人表情沉重地站在抢救室外。他们一到,医生和护士立刻给方梅挂上了吊瓶,小旗被安排看着妈妈,另外还有一个穿工装的阿姨在旁边陪着他们。一会儿后,一个叔叔过来,对着阿姨轻轻地摇摇头。
不多久,方梅和小旗见到了脸蒙白布的向山。方梅腿一软,扑倒在地,她跪着爬向丈夫,用沙哑的嗓子哭喊着。巨大的悲伤在心里排山倒海,小旗想哭想喊,但全身上下像被绳索紧紧缠绕着,他一滴泪也掉不下,一个音也发不出。
下午,方梅和小旗在单位几个人的陪同下又回到家里。接着布置灵堂。晚上,单位的人买了几份盒饭,又留下两个人陪他们。
方梅和小旗就像两个木偶,不吃也不喝,任大家忙着布置、安慰。方梅面目红肿,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泪水和着汗水打湿了两颊旁的碎发,浑身散发着一股汗酸味。她目光呆滞,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你不管我们娘俩了吗,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小旗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悔恨就像虫子一样啃噬他的心。上午爸爸在门口和他告别的时候,他其实就站在门口边上,手还放在了门把手上。这些日子爸爸身体上的变化令他担扰和心焦,他其实格外关注爸爸的一言一行,也多次脑补与爸爸和好的场景,但就是走不出那一步。
他一次又一次看向大门口,心里期盼着爸爸在下一秒就出现在眼前。
在恍惚中,他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那个冬天的晚上。
爸爸说了他一句什么,他怼了一句:“你管好自己吧!”然后拔起脚就离家出走了。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后,身无分文的他只好躲到一个银行自助取款处取暖。凌晨两点,正当他冻得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走来。那一刻,他开心极了,但还是板着脸。爸爸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给他套在身上,搂着他往外走,一股暖意迅速包围住了他。那时的爸爸已开始消瘦,看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爸爸,他在心里说着“对不起”,却又别扭地要摆脱爸爸拥住他的胳膊。
上午,他和爸爸只隔着一扇门。然而,就在他准备打开门的一瞬间,门外的爸爸却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