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云雾，草木深处

空山云雾，草木深处

故土之家依山傍水，是以自小就亲近大自然，与山水、云雾、草木山花等结下不解之缘。小时空闲之余，尤喜与同伴在山中游荡，寻找着山中的奇珍异果，看苍松杂林之景，听山鸟鸣叫，喝山涧甘泉，摘奇花异草······其中自是奇趣横生，妙不可言。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是我上学时，教书先生教给我的一首美丽的唐诗。初读时，便已惊艳于我，往后时时挂于嘴边，只因其简洁平和，意境清远，像一幅神秘得令人向往的山中仙境图，令我深深着迷。那时候，在山中游荡之时，总是期待着从空山云雾缭绕的深处，不经意间邂逅一位采药仙翁，白发长眉，仙风道骨。而后，我拜他为师，像他研习药经，对弈说道，从而了解宇宙万物的奥妙。

可游过不知多少次的云山层林，却不曾遇见过仙翁，常遇见的是樵夫、猎人与采野果的农妇。回忆是时光深处的刹那惊华，它在某个宁静的场景里，不知不觉间悄悄走进过往的岁月，像是时空更换，在旧时光里，遇见从前那些令如今的自己慨叹的风景。

记忆中最深的一个场景是与邻人家孩子小唐儿，结伴去深山中采摘蘑菇。那时约摸七八岁的年岁，时值暮春之季。空山新雨后，草木如洗，远处的山，云雾缭绕，望不清山中之景，袭袭暮春之风，空中飘荡着深山草木的芬芳，异常沁人心脾。在山谷荒草萋萋深处，传来杜鹃鸟的阵阵幽鸣，悠远而悲伤，回荡在深山丛林中，一切显得神秘而幽静，仿佛这里与外面的尘世隔绝开来。

在山中寻菇之时，见两个猎人坐于苍松底下的大石上谈天。以我的经验，他们口中必定有许多令我惊奇的故事。我们喜欢听故事，中国的民间有太多的传说与离奇的故事了。我们像他们打招呼之后，坐于他们身旁，听他们侃侃而谈。

他们闲说古今故事，亦论江湖成败，也说一些山神鬼怪的离奇事，借着故事讽喻世事，慨叹着世事的飘摇，生活的沧桑不易，我们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偶尔提问一些鬼怪之事，心中阴晴变换，也偶有所悟。从他们生动的讲述中，我们渐渐明白，人世易沧桑变故，人生总有起伏变幻，到最后亦不免殊途同归，剩下的只是斜阳古墓，萋萋荒冢罢了。

话尽人散后，我们于云雾缭绕的深处，继续着我们的寻菇之旅。口渴时，于山泉处，撩开落叶，饮上几口甘泉，清冽甘甜，胜过百年窖酿。饿了时，在山中采摘些可口香甜的野果，胜过世间的万千佳肴。

至暮色斜阳之时，背上的小背篓已是装满了各式蘑菇:草菇、大鹰菇、松针菇······脑中已能想像出晚上美味的蘑菇羹，肚子也适时地咕噜叫起来。

到了归家之时了。一路上，山风微抚，残霞晚照，山中幽静无言，只有不知名的山鸟在幽鸣，久久回响，像是呼唤着它们的子女归家。我想母亲也盼望着我早些归家。

回到家里，已是弯月星光了，各家的窗户已摇曳出昏黄的灯光，农家的菜香飘散在风中，一切是多么的安静祥和。母亲只是叮嘱我以后早点归家，但我知道她心中自是担惊受怕的。母亲清洗完蘑菇，旺了柴火，鲜肉炒鲜菇，炖羹汤，柴火在灶台下噼啪作响，松香味夹着美食的气息，令人垂涎三尺。人世间的风光，简单得幸福动人，安静而朴素。飘荡天涯后，竟再也无法找寻回了。

似水流年，此时今日，我年华不再，足迹踏遍万水千山，只希望，在无华的岁月中珍藏着那一份遥远的温暖，于细雨敲窗时，在梦中时常相见，亦不怕岁月渐老，风雨无常。

空山云雾，草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