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没了一切,麻皮爹和二柱全然顾不得空憋的肚子,两人趁着夜色,脚底生风般疾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二柱,俺觉得你分析得有道理。花妮要是真杀了人,公安肯定得找她,所以说俺们还得继续调查调查,对不?”
“嗯。”他脚下不停,“但现在重要的是赶紧回去跟你娘他们讲清楚,看看花妮到底是去是留?”
“啊?”麻皮爹站住,“为啥?这时候再让她走?”看二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又紧追几步,“啥意思嘛,你给俺讲讲。那会儿俺就说让把人送走,一个个都骂俺不是东西,现在问出来花妮家是这么个情况,咋你又说把人送走的话了嘛?你等等我啊,走求这么快。啊……”他一头撞在突然停下脚步的二柱身上,“你他娘的瞎啊!”
“嘘。”二柱出声,“听。”
麻皮爹身上一激灵,尿意竟然上来了,他紧往二柱身边凑凑:“咋,咋,咋了?”
二柱扭身往后瞧去,只见远去几柱冷色的圆点高低跳动着,杂七杂八的说话声也顺着凉意飘了过来,“……就说白天肯定有鬼吧。”“闭上你的臭嘴。”“……追。”
麻皮爹的小眼睛在夜里灼灼生亮,他从鼻子里喷出热气,嗓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他娘的,又是那帮人?没完了!”再咬紧牙关,借着月色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跟老子耍横,怕是他毛还没长齐呢!”
“你要干啥?”
“干啥?干他们!躲到啥时候?”麻皮爹一挺腰板,站得溜直,瞬间勇士上身。
“你脑子也坏了吧?”二柱环顾四周,他们在河岸边,已没地方可躲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懂不懂?你我四条胳膊四条腿,瞅瞅那得多少人,打得过?赶紧,藏!”他猫下腰,滋溜滑下河岸,“赶紧的,过来啊。”
麻皮爹一看形势,只剩自己两条胳膊,听人劝吧,他扔了石头,一猫腰,也躲到了河岸边。
夏日河岸边的草湿滑不堪,两人紧贴着草皮藏下,“二柱,俺不会游泳啊。”“没事儿,他们就过去了,你抓紧草皮,忍忍。”两人的脚踝已没进水中,二柱看一眼麻皮爹身体都还露在外边,他横了横心,“不行,他们但凡往河边来就能看到咱,再往下边去点。”麻皮爹哆嗦着嘴唇,“二柱啊,俺不会游泳啊。”“你要命不?被抓住咱们少不了挨顿揍,花妮肯定得让带走,你爹娘估计也得受牵连!”麻皮爹没了主意,心里乱得很。“别磨叽了,来,咱俩拉上,你把俺抓紧了,再往下边去点。”
岸上的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圆柱的灯筒光似乎就在眼前,麻皮爹紧闭着嘴,生怕那颗心跳出来。他死死拽住二柱的胳膊,两人一起往水更深的地方滑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麻皮爹心里不停念着,脑袋却一片空白。本应该和同龄孩子玩水的年纪,亲娘因小妹被水冲走而让他远离河岸。很多年来,所有河水对他来说都似随时可将他吞没的怪兽,而今天,他却要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送入怪兽的大口里去。他禁不住浑身颤抖,就连拽着二柱的手也在不停抖动。
二柱的目光是凌厉而坚定的,他知道自己在干嘛。今晚不能出事,他还要回去和翠莲团聚,还得接着孝敬自己的娘,也许未来的某天,他们无论是领个孩子,还是老天垂怜他们,真的又赐给自己一个孩子,他也会成为一个爹。所以,今晚无论有多么难熬,都要坚持过去,而且要平平安安地回家。
河水有点凉,二柱也不禁打了个寒战,但他在随身微动的流波外,感受到了来自麻皮爹不停地颤抖,没有话,他使劲按住兄弟的手背。月光下,两个男人相互对视,紧贴着的身体仿佛生出股力量,在坡路的脚步声走到头顶上方时,他们一起向下扎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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