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金融危机期间访谈录内容精选

如果你拥有一家了不起的企业，最好是留着这家企业，因为一旦你把企业卖了，换来的只是一堆钞票，钞票可没企业好，并且你还面临着如何投资这些钞票的问题，中间你可能还要缴税。所以对任何一个拥有优秀企业的人，我的建议都是留着你的企业别卖。不过，有时候这些企业的所有者家族由于税收或者家族内部的问题等等原因想出售企业，我曾对想把拥有优秀企业卖给我的人说，如果你能想办法留下企业就留着。如果你卖了，得到10亿或者50亿美元，你得缴税，然后要用这些钱投资股票，但你投资的大部分企业都没有你以前自己拥有的企业好，对于这些企业的了解也不及你自己的企业深。所以，有时候人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对美国的前景一直很乐观，当人们认为前景惨不忍睹的时候，我还是很乐观。美国时不时地会偏离轨道是正常的现象。2008年秋季更是严重脱离了轨道。但是无法让这个国家前进的脚步停下。我的意思是，我们经历了多少次衰退，有15次吧——世界大战、内战等等。美国制度有弹性，这个制度确实是有效的，它有时候会卡壳，以后也将时不时地卡壳，但是你不应该对此过于担忧。这就像农田偶尔有一两年收成不好，但是你在美国中西部拥有一块沃田，偶尔碰到坏年景，但是大部分时候你的收成都会不错，一次类比，我们美国的土壤也很肥沃，美国的制度是行得通的。

有时公司会屈从于华尔街，他们告诉公司什么是重要的，公司就这么做了。但我不认为拍投资者马屁很重要，最终你会得到一群投资者，而你需要的投资者应该是了解你以及你企业的人。
他们拍投资者的马屁是想吸引新的投资者进来，其实教堂里就那么多椅子，以伯克希尔为例，我们的A类股票差不多有160多万张椅子，有人进来的唯一方法是有人退出，我宁可留住已经在里面的人，也不愿意跑到几千里以外告诉他人我们企业的情况有很好。我宁愿留住现有的股东，让他们了解和认识伯克希尔，也不愿一直盯着旋转门，盼望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是的，乔，我不够聪明，我连看清历史都有困难，更别提洞察未来了，对我来说，看清未来很难。我能弄懂箭牌口香糖和可口可乐这样的企业，箭牌成立于1892年，可口可乐成立于1886年，如果某产品每年的人均消费量连续增长了124年，我基本上可以搞清楚这家企业是怎么回事。我不擅长挑选未来之星，有趣的是，在洞察未来方面，我做得比较不错的企业是盖可。60年前我第一次拜访盖可，那时我20岁，当时我找到一个了不起的人，让他给我解释为什么盖可的前途不可限量，他那天向我解释的基本原因现在仍然成立。所以从字面上看，盖可是我们挑选的未来之星，就像别人挑选苹果或者Netfix一样，我这样做的原因可能是我明白为什么盖可的基本优势可以持续到永久。但是我要明白某个新产品的情况就很难，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把人们时时联系在一起的设备未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时时刻刻和其它人联系。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些我都不懂。不过我知道人们为什么喝可口可乐，为什么嚼口香糖，为什么购买盖可的保险·······我受到我所能理解的事情的制约，我能弄懂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知道什么将在未来重复发生，什么不会。我在这方面的决策做得相当不错，不过我不擅长听一群2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讲述他们可能改变未来的旷世新想法，并弄明白哪一个毛头小子是对的。

在造就美国杰出这方面，制度本身起到了压倒性的作用。四五百年前，人类也渴望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天资聪慧，累死累活地辛勤工作，比我们辛苦多了。人类的投入一直都是这么多，但是以前人类的产出与投入的质量和辛苦程度不相符。后来美国产生了一种制度，这种制度在很大程度上相信法制，相信市场经济，相信机会均等。所有这些都是不完美的，但是这个制度导致人类的潜能得到空前的释放。现在环顾其它国家，各国都在一定程度上复制我们的制度，他们的天资不需要更聪明，不需要工作得更辛苦，只要执行一种可以让具有500马力的人得到500马力产出的制度就行了，而不是像以前几百年那样只能得到50马力的产出。

是的，中国如旭日初升，不过我们也是早上的太阳。我的意思是，中国的增长速度比美国快，这是很显然的，因为他们的起点很低。世界上其它国家也是这样。这和我在伯克希尔面对的问题一样，伯克希尔现在的市值为2000亿美元，不可能以当初只有几亿美元时候增长的速度增长，但现在的增长速度依然是令人满意的。虽然增长比率没有以前那么高。美国增长的速度不可能和中国一样快，因为中国的起点比美国低很多。不过中国发展得不错，我们应该对此感到高兴。这不是零和游戏，我们不能期盼美国成为一个繁荣的孤岛，地球上只有我们3亿美国人生活的很好，其它70亿人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好事，从人道主义角度看也不是好事。除此之外，如果其它过得不好的人手中有核武器，那就更糟糕了。

我觉得经济正在复苏，我认为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现在的经济状况如何，经济发展可能有三个变量，但我们只喜欢考虑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因为我们在学校里学的都是这两个因素。我认为，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因素是资本主义制度潜在的再生能力。我的意思是，往前倒推100年，人们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货币政策或财政政策，那时候我们也经历过衰退，但衰退会自己愈合，会自己愈合是因为数以百万的美国人想方设法找到第二天过得更好的办法。资本主义制度是有效的，在过去这场衰退中，我认为美联储，财政部以及政府在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必须遏止衰退。但是说到过去一年的经济状况，我觉得没人知道货币政策或财政政策的重要性排在第一和第二位，排第一的是资本主义制度内在的再生能力，就像我说的，我们实施了货币政策，实施了财政政策，但我觉得能解决问题的是美国民众在让美国制度继续运行方面的想象力、创造力以及激情，过去几百年来这个制度运转得非常好。

当一个以聪慧著称的经理遭遇一个以差劲的经济特征著称的企业的时候，最后完整无缺的是企业的差劲，经理聪慧的声誉将荡然无存。

在商业方面，有趣的是，它和奥林匹克比赛不同。你知道，在奥林匹克赛场上，如果你参加高台跳水比赛，如果在下降的过程中做了四个或者五个转体，落水的时候做得不那么好，你的得分可能仍然不错，因为评分中会考虑动作的难度，如果动作难度较高，你的得分会比那些头部先入水，动作做得很完美的运动员高。
在奥利匹克比赛中，难度是有用的。但是在商业方面，难度是没有用的，你不会因为你的企业很难经营好就可以多得分。这样的话，与其试着跨越七尺高的栏杆，我们还是跨一尺高的栏杆更好。

你无法知道金融界接下来会怎样，你必须为非常的情况做准备，假如你准备活100年，在这100年里，每一天都必须能活下来，只能在100年里的99.9%的日子里活下来是不够的。所有，我们做好准备，以防那0.1%日子到来。

我喜欢股票的程度取决于股票被低估的程度，我只在股票价格被低估的时候才喜欢它们。顺便说一下，就好像你在内布拉斯加州有一个农场，你在等你的邻居出点事，这样你就能买下他的农场，你希望他来决定搬家或者去世或者投资，当某家公司出问题时，的确是坏消息，但事实上是这家公司变得便宜了。如果明天我去麦当劳看到汉堡包半价，会很开心，因为我要吃汉堡的。

我没有对管理层发表任何意见，我从来不介入。我自11岁开始买股票，不记得自己曾经对哪家公司的管理层下过指令，除非我是公司的董事。这就好像是结婚过后试图改变你的配偶一样，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最值得拥有的东西，首先是你的才华，才华没有人能抢走。其次是拥有一家好的企业，一家好企业，不管菲多利还是可口可乐或者别的什么公司，从长期来看，不管政府采取什么货币政策，都能切实地保住自己的价值。

你知道，你的投资组合里应该是你理解的企业，它们可能是你理解未来走向的经济体投资，可以是向新兴市场投资，也可以是对美国的投资。你对新兴经济体的理解可能比对美国的理解更加深刻，但光冲着“新兴国家”的名头买股票未必能得到好的收益。我的意思是，你必须理解自己所买的东西，必须理解你所买的公司，要对管理层放心，你必须对买的价格感觉良好，我是否投资新兴市场并不重要，我希望买进我理解并且我认为未来5至10年利润能上升的企业。

我总是从恐惧出发，当我看到有吸引力的东西时，我就开始贪婪，我总是先分析下跌的可能，只有先立于不败之地，保证不亏损，可能有机会挣钱。之所以我们的投资业绩不错，有一个原因，在我20岁的时候，我曾经从格雷厄姆那里学到很多东西。我最初10年的投资业绩是最好的，损失从未超过净值1个百分点。我说的损失是永久性的损失。现在，有的股票能下跌50%，在我拥有伯克希尔期间，伯克希尔的股票曾四次下跌50%之多。至于永久性损失，我不管分析什么，总是先分析下跌的可能。

你可以去读读格雷厄姆于1949年所写的《聪明的投资者》，读一下其中的第8章和20章。我的意思是，把买股票看着买进公司的一部分，只要你以正确的价格买进正确的公司并持有，你就会得到很好的回报。如果你把股票视着来回摆动的钟或者图形之类的东西，你会有麻烦的。我的方法是以合理的价格买进好公司，只买进你理解的公司，然后就几年都不去管它。

你问我明年会发生什么，嗯，我1942年第一次买股票，当时我11岁，在出手之前我犹豫了很久很久，我当时可是一本正经的。你说，从1942年到今天，哪一年是股市表现最好的一年？嗯，你不可能解答得出。正确答案是1954年。在1954年，道指上升了50%。现在你看1954年，当时是大衰退，那次衰退开始于1953年7月。1954年，失业率上升到顶峰，一直到1954年11月。你是看不到就业率上升迹象的。在此期间，失业率翻了倍。但当年却是市场表现最好的一年。所以，根据今天经济的表现决定买还是卖股票是一个错误。
在任何时候，都应该根据投资得到的回报，投资长期价值来决定买还是卖的股票。下周怎样并不重要，因为下周之后永远还有下周。重要之处在于要有正确的长期视角，正确评估你买进的企业的价值。其实，悲惨的市场或者悲惨的经济倒是你的朋友。我才不在乎呢，在买伯林顿北方公司的时候，我不在乎下周会怎样，下个月会怎样，甚至明年会不会出现汽车运输竞争对手等等。我都不在乎。现在这样的危机正好给了我投资的机会，等待是很傻的。我写过一篇文章，加入等你听到知更鸟叫，就错过了明天。

格雷厄姆认为投资者有防守型和进取型，如果你准备花很多时间研究投资，建议你尽量多研究，你研究的公司越多，找到便宜货的机会越大。当你找到便宜货的时候，就应该出手。这种方法从我1950年、1951年开始投资依赖，一直没有变化。我想在我的余生中，这方法也不会有变化。从翻阅资料开始，当我刚毕业的时候，穆迪1万页厚的资料，我每一页都阅读，有的地方还读两遍，寻找可投资的公司。你必须靠自己找到这些公司，别人不会告诉你好买卖在哪里。你必须要考自己去找到。这工作要花不少时间。假如你不主动投资，要当被动投资者，建议你长期持有指数基金。我告诉你，最糟糕的投资就是持有现金，大家都在说什么现金为王之类的，你们中大多数人持有现金其实过多，随着时间的流逝，现金的价值会不断变低。好企业则会越来越有价值，不过，即便是好企业，也不应用过高的价格买进，所以你必须要有一定的投资纪律。

我从格雷厄姆身上学到——其实格雷厄姆不需要那么做，他把所有的收入都捐献给了学校。有明智的原则，你就能安然度过一切危机，我的原则的基础来自于格雷厄姆和多德，我没有作出任何修改。原则伴我度过了景气的日子，现在又伴我度过悲惨的日子。

盖茨：我们谈过一些基本的东西，比如在身边有伟大的人，大量的阅读，眼光很长远。我也想，在一些神奇的时刻，你会对自己很有信心。你知道，沃伦在刚刚进入社会的时候，他也只是当分析师而已，但我知道，他有技能，会筹集资金，建立起自己的投资合伙人公司。当我从哈佛退学的时候对我的朋友们说，来帮我工作吧。当年我的信心可是很足的，你在一生中会有一些时刻，相信自己，对自己说是，这是一起发生的——你应该抓住这样的时刻，因为这样的时刻并不多。

盖茨：其实，企业的基本面试非常简单的，你知道，收入越多越好，成本越低越好，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算术。但预测未来几年的收入与成本却是一个令人惊奇的能力。你知道，这是正确投资的方法。在将来企业能够在竞争中胜出吗？要预测别人能不能将这个企业的业务取而代之有点难。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常识，你们得在实践中磨练这种能力。我想，加入你很年轻且精通某一领域，将会很有优势，很多人一起进步就掌管大业务，精通是很难的，你知道，基本面试一目了然的。研究各种行业为什么能继续存在，为什么不能再支撑下去，方法是阅读大量的资料，我认为商学院的紧张学习加上今后的磨练，会使你们在竞争游戏中胜出的。

不管怎样，我们从小就应该开始培养良好的财务习惯，这些习惯会使你受益终生。假如我们能让年轻人知道不要乱刷信用卡，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孩子们应该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是，最好的投资莫过于对自己的投资。孩子们应该知道的常识是，加入某样东西看起来太好了，以至于不像是真的，很可能是骗局。假如能从故事里轻松学到这些道理，孩子们就不会再生活中吃了亏才明白。

你需要对资产进行考察，通过它生产什么东西来判断你作出的是不是一项好的投资，你必须考察公司的真实经营情况和资产，而不是仅仅盯在股价上。如果你有一套公寓房，你也不会有每日报价，你只会考察租金的缴付情况如何，你的税收是多少以及你的支出情况。如果所有这些因为都与你买下这个公寓的预期一致，你就会觉得你的确作出了一项让你满意的投资。我大部分时间都不看报价，我甚至不知道今天伯克希尔的股价是多少。

我的老板格雷厄姆曾经说过，股票市场从短期来看是投票器，长期来看是称重器。作为投票器，它反映的是人们的情绪，无需验证能力也可参与投票。投票结果取决于你的资本规模而不是智商的高低，在短时间里，股票市场会犯下许多愚蠢至极的错误。但在一个较长的时间里，它的表现要理智得多。五年以后、十年以后，回首现在，你会发现本可以作出一些绝佳的买入决定。但这并不意味着一星期或者一个月后，你就可以收获它们。我对股市未来一个月、未来六个月的走向毫无定见。

我们投资了一大笔钱，将钱用在我们能够找到的事物上。有许多现金，这当然很好，但你不会想一直持有它，我更喜欢买进，否则的话，就有点像为老年积攒性能力。在某个时刻，该出手使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