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中讲东晋有个人叫桓子野,听到美妙的音乐,便欣喜不已,辄呼“奈何”,当时住在乌衣巷的的宰相谢安听说桓子野喜欢音乐到了如此地步,赞赏道:“子野可谓一往有情深”。
张岱亦是如此。
他说自己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
他极爱繁华 可繁华如过眼云烟。在明亡后,从显赫世家沦为普通百姓,因拒绝臣服清政府,而携家逃亡,过着“瓶粟屡罄,不能举火”的生活。
在《陶庵梦忆》自序中说道:“遥思往事 忆即书之 持向佛前 一一忏悔”。不同于少年听雨歌楼上,著此书已是“听雨僧庐下” 心境自然不同,我喜欢张岱,是因为他的随性中又有一份诚恳,他认真的对待身边的人,对待当下的每一种心情。
阿城曾赞称张岱是迷恋世俗的读书人,荤素不避,陶庵梦忆中有一篇方物,以各地吃食名目成为一篇散文 也只有好兴情的人才写得来。
张岱他自称是痴人,他会在西湖一片茫茫大雪中,跑去湖心亭看雪;会等七月十五看月的人散去后才招呼朋友,直至天色渐白。他少时喜欢斗鸡,一日看到野史中说唐玄宗生于酉年酉月,因为喜欢斗鸡而亡国,而他也是酉年酉月生,所以再没有斗鸡。还有一次,他沿溪散步,看到有一波斯坐龙象,发现是杨琏真伽的像,此人是元初蒙古僧人,总领江南佛教,盗掘南宋诸位皇帝陵墓为人不齿,张岱看到后,将其头像锥落还不解恨,还将其身旁献花果的女子扔到河中方才解气。张岱就是这样率真的人。
他在《陶庵梦忆》中回忆了很多故人。他写友人祁止祥有书画癖、有蹴鞠癖,有鼓钹癖,有鬼戏癖,有梨园癖,又得出“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与他交往过密的大多是有“癖”之人,与他有共同的爱好,他结识人不止有名士文人,还有市井众生。他与人相处能有一份同理心,能感触到细微的心情,这是很可贵的。
他有一篇文章很让人感触,他写有一个名叫朱楚生的女戏子,长得不是很美,但戏是极好的,昆山老师细细摹拟,断不能加其毫末。一次楚生和张岱在定香桥游览,她低头不语,泣如雨下,问她怎么回事,作饰语应对,张岱最后写道:“劳心忡忡,终以情死。”关于楚生经历了具体怎样情感,不得而知,张岱内心对于这些人是心生怜悯的,才会在写这些人的时候,不话悲伤,可已将真情溢在笔端。
他写:“天下之看灯者,看灯灯外,看烟火者,看烟火烟火外。”如果说他的前半生如灯、如烟火般繁华,他也做到了“看灯灯外”、“看烟火烟火外”,身处繁华中就尽情感受一切的美好,置身繁华之外,也是笑笑。如一个旅人,可趁兴而来,也会尽兴而归。
在明朝灭亡后,他坚守了自己的气节,拒绝臣服清廷,同时他又坚守了自己的本心,实现自己的宏愿,修成了明史巨作《石匮书》。
我之所以这么喜欢张岱,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人是如何活得率真、活得诚恳的。即使在历史的巨变中,他的人生也历经沉浮,依然能感受他的那种元气,是延绵百年仍能给人力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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