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了屋顶上。
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带着那眼神流转、分散,无神。他多想就这样飘零在风中。手臂的血管明显地突出,像勒进血肉之上的铁链。
又是一阵风,他下意识地将衣服拉得低一些,想要遮掩一种寒冷,亦或是,一种刺痛。
紧紧地闭上眼,手臂一阵抽搐。不知想起了什么,他不断的摇着头,僵硬的,却不愿再睁开眼一瞥现实的世界。手中紧攥着什么,已被汗水包裹。
“你在干什么?”他惊慌的后退几步,转身,只见一个少年站在他身后。
“你是想从这里跳下去吗?”少年的脸上竟带有笑意,像是丝毫不顾及他的生死。
大脑忽地一片空白,混沌,世界仅有一片混沌。“我是谁?我为何存在?又为谁而存在?”一颗淡绿的苗儿生长着,愈长愈高,每长一段,颜色就变得愈深,在一块影子般的土壤中以惊人的速度向上窜着,从未停息。
“不,不,你是谁?”他忽的清醒过来。
“我们不是见过吗?”少年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不,应该说,是偶然遇见的,看来,你已不记得我。”
他陷入了沉默。这个人不曾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他努力搜寻过去任何一个平凡的时刻中平凡的身影,甚至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却真的不曾见过这个少年,或许连过客都不是吧。
在这栋高楼下,还有小孩在嬉戏,打闹,尽管从这里俯视是那样的渺小,并且令人感到烦躁。
“我们怎么没有见过。”少年突然瞪大了眼,又不说话了。许久,少年才一字一顿地;在了u说出一句话:“在你第一次伤害自己的时候。”
“伤害自己?”他一下子抓住自己的左手手腕。
刺痛。
“不,不可能.......”他颤抖着,低下头,不敢看少年的眼睛。他清晰的记得那次,只有他一人在房间,用一把小刀割破了手指。
苗儿向上长着,竟冒出了铁一般黑的新枝,朝四周蔓延着,鸦雀不断衔来不同的东西来浇灌它。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少年收起了之前的笑容,却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你到底是谁!”破碎,是楼下小孩踢球砸碎的玻璃,反着光,刺眼。
“我就是你。”少年又露出了笑容,“另一个你。”少年一下走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挽起衣袖。长长的四道痕迹,都还未结痂,狰狞的散发着一种疯狂的深红,像刚从野兽的利爪下逃离。
只不过,这野兽是他自己。
“我是’善我’,你是’恶我’。在你最黑暗的时候,我们俩相遇了,但黑暗蒙蔽了你的双眼,它让你变得孤独而疯狂。而我,就是你绝望前最后的理智。你早就见过我了,不是吗。”
手,抬起,又放下,刀尖已触到皮肤,却再也没有力气割下。
土壤下的根再难以钻入更深的大地,那蔓延得极尖利的枝,渐渐地枯萎,倒塌。
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将锋利的刀划向手指,或许只有疼痛才能给予其短暂的慰藉。那伤口足有半根手指之深,血,便慢慢地渗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皮肤。恶,便在那里扎根。
当他准备割下第二刀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然后将刀一把夺走,便消失不见。
“是你阻止了我吗?”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眼泪,已无法抑制的涌出,那一瞬间,他终于松开了手,号啕大哭。一把小刀从手中掉落,摔在了地上,发出接连几阵响声。
“应该说,幸亏有我的存在,若没有我,此时你早已不在人世,哪还见得这世间的美好。”
“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两个人组成的。快,看看这个世界啊!”
又是一片混沌,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崩塌,破碎的身音不绝于耳。窗户、杯子、镜子......都化为一片血红,在翻转、融合。
醒来,他不知自己在楼顶呆了多久,像是睡了一觉。
站起身,走到屋顶的边缘,向下观望了许久。孩子们玩累了已经回家了。
“善与恶的相遇吗?”
他忽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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