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老头

作者: 霞夏 | 来源:发表于2023-10-21 06:50 被阅读0次

在梁晓声《致父亲》这本散文集里,收录了一个50年代因为批评乱砍滥伐现象而被赶出大学的教坛,打成“右派”,被判刑,又继而被押送到东北林场接收改造的70岁老人,身患晚期胃癌,却在林场的小屋,种菜种花,以他的智慧收服了几个调皮捣蛋的辍学孩子,成了他们的老师,用不拘一格的教学方式,使他们迷上了学习。孩子们被他送进了县中学继续学习,而他终于倒在病魔之下。

他教过的这几个孩子,后来出了两位大学教授,一位林业局副局长,还有两位在国外大学任教,最不济的,成了当时孩子们进去就读的县中学校长。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爱吃榨菜,因为最初,是因为老师以榨菜的美味,俘虏了他们,然后,才是老师的才学迷倒他们。

他连姓氏都不确定是否是真的,孩子们都喊他“瘦老头”。这样一位无名无姓的重病患者,不怕死,却楞是把“半年之内就会死去”的预言,延长到了两年半,这次,没有任何报酬,反而要消耗他的胃唯一能够接受的佐餐--榨菜给孩子们作学习激励,是为什么呢?

文章里,“瘦老头”只有一次被一个孩子当面喊了声老师。“他正要提问,一下子被叫愣了。愣了几秒钟,走到窗口那儿去了。背着一只手,腰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在窗口那儿站了很久......终于我们听到他低声说:‘今天的课就讲到这儿,我有点儿不舒服,孩子们你们可以走了’......我走在最后,忍不住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往内偷窥,结果我看到他双手捂在了脸上......我看得出来,他是在无声地哭。”

美丽的灵魂是多么滋养人啊!我深深地被撼动,泪如雨下。

如果我当成故事看,会为一位好老师而感动,其他就漏过了。

可是如果我把自己当成那位学生,老师的言行灌入我的心田,是会催发一枚种子萌芽的。

我生命里有不少好老师,但是没有这么身子孱弱,人格无言而高大的老师。可是有什么关系,梁晓声把他呈现在我的面前,真的,我接收到他用人格在教育我了。

如果说,以前读书我放进我的心,心指的是我的情感体验,那么,现在读书,我也是放进了我的心,这次的心,指的是我的身心灵,身体若临其境,感受饱满,灵魂开放,全方位都在体验。

他可以就是我的老师。他在我心里存下的东西,如果我够勇猛,可以和他的学生一样多。我够勇猛吗?

在半百年纪,我读着梁晓声的书,那位比梁晓声还小七八岁的讲述人,“教导”了梁晓声。他问作者对良知和责任怎么看?作者说,一回事吧。他说:“有良知只不过意味着不做坏事,有责任的人却是要大声疾呼的!......你这样的作家只保留了点儿所谓良知,却一点儿都不承担社会责任了,那是不对的!估计这年头没什么人会跟你说这种话了。你我既有缘成为朋友,那么我认为我应该成为你人生中的瘦老头!尽管我比你小七八岁!”

他和他的同学,不仅传承了瘦老头的榨菜胃,也传承了瘦老头时时不忘教书育人的责任感。

梁晓声当时40多岁,被这些话震撼到,穿过文字,这个“教导”又落在我的心里,现在的我比当时的梁晓声又年长七八岁。如果我这棵树,刚刚长势不错的时候,突然被冷冻了,现在,竟然又被唤醒,恨不得把前面漏过的岁月都补长回来。

但是,我缺着这位讲述者的勇气,直面一切的勇气。

生活教给我宽容,还没有给我足够的勇气。它们似乎矛盾。

但是,瘦老头的这两个面相一点也不矛盾。

终究,我需要精进,否则,还是不敢说,瘦老头也是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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