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祸福相依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肖林心头一热，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居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肖家有后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根深蒂固的思想，肖林也说不清是何时种植在他的脑袋和灵魂里的。
刹那间的心神激荡之后，肖林很快恢复平静，这突如其来天大的惊喜也差点把他的头脑冲昏，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行为欠妥，面对泪痕未干和满脸愁容的王晓，他接连又高声追问了好几个问题：“那医生怎么说？宝宝已经几个月了？几时有的？都健康么？”
“你瞎嚷嚷什么啊？能不能说话轻点！”正在犯愁，不知肖林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后，会有怎样反应的王晓，此时则赶紧让肖林噤声，并用嘴示意，隔墙有耳。
这间租借来的房子，确实隔音效果很差，每天一大早，当肖林和王晓他俩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能听见隔壁早起的房东阿姨，和她那着急赶去上学的儿子，在隔壁叽叽喳喳地说话，而且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多少让肖林和王晓增加了不少警惕，平时也因此特别注意，尤其是夫妻俩恩爱缠绵的时候，唯恐一个不小心，一次放纵的、情不自禁的呐喊，就会被隔壁的人听去，而轮为笑柄。
“我爱你！这辈子都爱！”一般事后，心情舒畅的王晓总是这样，喜欢躺在肖林的怀抱中，轻声喃喃自语，而半躺着，坐在床头，喘息的肖林每次都是微笑不语，在床头小台灯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喘着粗气、平定气息的肖林总爱一言不发，只是拿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脸颊潮红的王晓。
在那一刻，灵与肉都得到极大满足的肖林，他仿佛看到了爱情，也看到了幸福，对肖林而言，那一刻的王晓才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他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爱也都不够爱。
“你坏死了了！又笑话我！”被盯得浑身发毛的王晓则害羞地扯过被子，捂着脸，扭过身去，话虽如此，但在她转身的瞬间，还会抬起她赤裸的、雪白的双臂，再努力抬起头，亲吻几下肖林的身体或脸蛋。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也就剩下这点坏了，你不爱么？”肖林感受着王晓的热情和娇羞，稍作片刻休息，他也会快速从枕头上滑落、把身子躺平，再从背后轻轻把王晓揽入怀中，两人赤诚相拥，肌肤相亲，直到下一次需要和被需要。
肖林其实没想过这么快就想要孩子，他觉得各方面的条件还不成熟，工作也是刚步入正轨，他想等几年再说，所以每次恩爱，他都要提前小心翼翼地把备孕工具放在枕头下面，以便做好备孕措施，但王晓却是非常反感肖林这一做法，总埋怨肖林从来就不会为她着想，不够爱她。
因为王晓对橡胶制品过敏，对于这种难言之隐，她自然也是不愿去医院检查、治疗，也只能默默痛苦地忍受着。肖林也曾有建议王晓去医院装节育环，但也被王晓严词否决了，毕竟她还只是一个未婚的大姑娘，怕被人笑话，另外，她也听已婚同事姐妹们说，装那玩意特别疼，而且对异物敏感的人，听说还会落下严重的后遗症，一辈子都要深受其害，王晓不知道，她算不算就是那少数的易感人群，她自然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你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啊？”有时候，肖林也会提醒王晓。
“你慌什么？哪有这么巧的事！”事实上，王晓知道，她是真的把该吃的那顿药给漏了，她也不喜欢这口服的避孕药，所以时常会落下几次，但她也总是侥幸地认为，他们是不会这么幸运地“中奖”的。面对肖林这种不问青红皂白的诘问，王晓甚至觉得这就是肖林不爱她的直接证据，这个男人凡事总是只顾他自己，从来就不问问我的感受，自私鬼！
话虽如此，但两人之间的恩爱从没停止，尤其是当两人发生一些小争吵之后，这就是万试万灵、解决争端的灵丹妙药！不仅仅是肖林沉迷于其间，就连王晓也时常惊叹这造物主的神奇，居然让两个不相干的人，可以做到如此天衣无缝，她也深信不疑，她和肖林就是命中注定的、天生的一对。
当然，无情的现实也给王晓上了沉重的一课，尤其是那张阳性的尿检报告就更像是一个巴掌打在王晓的脸上。
任何侥幸都是要不得的，该来的，它总会来！
“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那我们回去告诉你妈吧？”对于王晓的这个重大决定，肖林很是感激。
“不行，妈知道了，她肯定不同意！”王晓坚决反对。
“那这事它也藏不住啊，你妈她是迟早要知道的！”
“啊呀，你咋就这么啰嗦呢？这次你听我的就对了！”王晓不耐肖林像个唐僧似的啰嗦，但也似乎她有难言之隐，但她此刻并不愿意跟肖林立刻就说，搞得肖林也是一头雾水，但王晓不给他解释，他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他知道如果再追问下去，那会立刻引来新一轮的争吵，他不想和王晓吵架，也确实无法真正理解和感受王晓此刻复杂的心情。
刚开始听医生说她怀孕的时候，王晓是彻底慌了，说实话，她还没做好，要做一个妈妈的准备，尤其是在这种一直吃避孕药避孕的情况下，意外怀上的孩子，她不知道这孩子是否健康。
医生给的建议也很明确，如果不想要就趁月份小，趁早做手术拿掉，月份越大，做手术对身体伤害越大，当然做手术也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像王晓这样怀上的头一胎，她建议王晓慎重考虑，最好还是选择保留，流产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有些女子就因为一次流产不当，而刮伤了子宫，最后变成习惯性流产，严重的甚至可能会一辈子不孕不育，所以，要和不要这孩子，都得慎重考虑，另外，王晓的这情况比较特殊，一直在吃避孕药的情况上怀上的，医生说她也无法百分比肯定，这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健康，说得等到以后，根据每月做的产检数据结果，才能正确判断这孩子是否发育正常。
医生这套模棱两可的车轱辘话，让王晓听了既惊又怕，心情也难免忐忑不安起来，最后，在医院一个背人的地方，她忍不住蒙住头脸，悄悄恸哭了一会，等情绪稳定之后，她才坐公交车回到出租屋，专等肖林下班回来，一起拿个主意。
“他会要这个孩子么？如果他不要，是不是就真的不爱我？如果要了，孩子万一不健康，生下来是个傻子咋办？他们肖家可是独子啊？那我的罪过是不是就更大了？”
这些问题王晓没有准确答案，但这些奇怪的念头就像是被人强行塞进她脑袋里一样，让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想，一个下午，心情也始终好不起来，也只能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流泪，直到肖林下班回家，待肖林明确他会接受这个孩子，并愿意让王晓把他生下来，王晓才真正转悲为喜，但王晓并没有告诉肖林医生跟她说过的那些可怕的话，同时，她也不想这么快就让母亲刘淑芳知道，因为，她真的害怕会失去这个孩子。
“好啊，等月份大点，你就把王晓送回到乡下来，我找村里的医生给她接生，让她在老家坐月子，我在家就专门伺候她，等你们到了结婚年龄，就抓紧结婚，回头再回上海给孩子上户口。”
在电话里，肖林能明显感觉到母亲此刻的高兴劲，对于突然降临的孩子，抱孙子心切的肖林母亲确实是惊喜万分，她甚至已经提前把王晓做月子、孩子上户口的事都给安排妥当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肖林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他把母亲的意思给王晓做了转述，但母亲这样看上去非常完美的提议，却遭到王晓的极力反对。
“我是绝不会去你们乡下生孩子的，你们那边说话我都听不懂，吃饭又吃不习惯，到时候，你又不在那，还想让我在那里待上一年，不把我逼疯了才怪呢！”
“那到时候再说吧！”肖林一时也没了主意，但为了王晓腹中的孩子，他尽量避开此时异常敏感和情绪不定的王晓的锋芒，暂时也只好先听王晓的，以后走一步看一步。
“肖林，你老婆是不是有了？”首先发现王晓身体异常的，还是那非常精明、又热情的上海房东阿姨。
“没，没有啊！”肖林否认，甚至想掩饰，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就别装了，我都看见她吐过好几回，虽说她的肚子还不太明显，但她的胸膀明显变大了，而且你看她那个人，无精打采、懒洋洋的，整天像是瞌睡虫上身似的，我一个过来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你们这些小孩子还想着瞒我。在上海，这未婚先孕也不稀奇，不比在你们老家，规矩多。对了，肖林，阿姨我真不是开玩笑，如果你老婆真的怀孕了，你就要特别注意，你们男人不知道，女人怀孕是最辛苦的，你还敢让她一个人去上夜班？半夜要是在路上，出点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哦，对了，你丈母娘知道么？”阿姨絮絮叨叨，嗓门还响，估计满院子的租客都听见了，肖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她，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于是索性就不说话，只是冲着房东阿姨笑了笑，就赶紧回房去了。
“这事你得告诉你丈母娘，否则真要出什么问题，你可吃不可兜着走！”阿兰显然也是明显听到并听清了房东阿姨的那席话，第二天一起上班的路上，她对肖林说。
“可王晓不让我告诉，我能咋办？她说只要我敢告诉她妈，她立马就去把孩子做掉。”肖林表示无可奈何。
“这人也太任性了！”阿兰吐了吐舌头，感慨一句，也没再说什么。
中途王晓和肖林也曾回家去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吃完饭就走，刘淑芳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曾在晚饭之后，王晓呕吐过一次，但被王晓以胃口不好给掩盖过去，肖林虽然有心想悄悄告诉刘淑芳，但又怕惹毛王晓，况且王晓在边上寸步不离地紧盯着肖林，唯恐肖林乱说话，一时半会肖林竟也没机会。另外，肖林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小算盘，无形之中，他已默许并接受了这个孩子到来的事实，顺从母亲电话里说的安排，就等着王晓临盆生产，到那时候，肖林就先斩后奏，想来岳母刘淑芳也拿他们没办法，况且也不是他肖林不想讲，是王晓把着不让，到时候倒也推个干净。
事情一拖，又几个月过去了，王晓已经怀孕五个多月，肚子也像个小山丘一样，隆起来，王晓已能明显感觉到胎动，晚上睡觉的时候，肖林也喜欢把耳朵贴在王晓的肚皮上，听胎儿在肚子里的动静，除了流水一般的汩汩声，其实也听不出什么来，但如果那时孩子碰巧有一个小动作，两人都会惊喜不已。
王晓怀孕的事，在肖林还没来得及做通王晓去乡下生产的思想工作时，但终究还是传到了刘淑芳的耳朵里，刘淑芳自然是又对两人一阵责骂，王晓她也把工作给辞了，一心一意跟着母亲又回到那个公租房里，在刘淑芳的精心照顾下，安心养胎。
在办理孕妇档案的时候，她们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虽然刘淑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居委哭诉她这辈子的全部不幸遭遇，但是工作人员并没有被感动，对于违反政策的事情，他们爱莫能助，他们轮番上阵一遍又一遍上门做刘淑芳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家务必要遵守国家的相关法律法规，坚决不能超生，云云。
虽说肖林是打工“黑户”，那会生这个孩子也确实对他工作没有任何影响，但那会，他稳定的工作也还是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当然，对肖林而言，那是另一个惊喜，天大的好消息，和王晓超不超生没有半点关系。
张丽离职了，她被一家猎头公司以高薪挖到另一家新的新加坡企业里做厂长，在组建新团队的时候，她优先想到肖林，并为肖林提前争取到去新加坡总部学习、工作半年的机会，而且听说，出差补贴非常优厚，半年的出差补贴差不多要赶上肖林当前一年的工资，这事只有肖林点个头就成了，怎么听起来，就犹如天上掉馅饼的一样，满心欢喜的肖林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王晓。
但王晓不同意，丈母娘刘淑芳也更是强烈反对，她们直截了当地告诉肖林，“你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这个孩子我们自己生养，就当没有你这个父亲！”
肖林一下子就懵了，他真心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面对难得的职业发展机会和家庭，他有些迷茫了，从他理解，孩子总是要生的，况且有刘淑芳照顾，他不认为会出任何差错，而这样难得的工作机会却是不常有的，能改变人生的机会往往就那么几步，一步走错或许就是步步走错。
“当然了，我觉得王晓和你丈母娘她们这样想、这样做，都没错。工作机会固然很重要，但你想啊，去新加坡也只是去学习、工作半年，除了开拓了你的眼界，拿到一笔额外的金钱之外，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你什么，况且你在现在的公司里，也做得非常不错，难道你就能保证在新公司就一定会做得比现在还要好？另外，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这个时候，选择抛下她们母子，一个人去新加坡，那么在你离开的这半年时间里，你会错过多少跟孩子相处的日子，甚至要直接错过王晓生孩子最痛苦、最需要你在身边陪伴的日子，我想，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忍你这样自私的选择，换作是我，我也绝不接受，我想，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阿兰对着愁眉不展的肖林说，言辞恳切。
“当然是生孩子重要，工作机会以后会很多的，千万别做傻事啊！”电话中，母亲比肖林还着急，她唯恐肖林选择错误的决定，抱憾终身。
最终，肖林无奈放弃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张丽也表示非常遗憾，但她也理解和尊重肖林最终的选择，但既定的工作是不容耽搁，她很快就安排妥了第二人选前去新加坡，而那个人是肖林熟悉的一个客户。
而王晓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非常遗憾，最终也没能顺利来到这个人世间，在七个月左右的时候，经进一步产检，这孩子存在先天缺陷，并不符合优生优育的条件。
在川沙保健医院里，一剂药水打进去之后，这个小男孩在王晓的肚子里一阵剧烈挣扎之后，就彻底不动了，两天之后，被顺利引产下来，据王晓说，那孩子浑身乌黑，就像是个没毛的小鸡，但也已具备人形，脑袋、五官四肢齐全，当护士把他拎起来放进待处理的黑色医学垃圾袋的时候，王晓说她清楚地看见，他是个男孩，和肖林长着一样的小鸡鸡。
“都怪我，不该怀孕了还乱吃药。”产床上，王晓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再生的。”刘淑芳也很庆幸，她的低保，算是彻底保住了，她再也不用，每天被居委里那些工作人员的威胁，本来，她也已经做好准备，为了她的外孙放弃那份低保福利了。
“哎，命里就不是咱家的孩子，是留不住的！不过生孩子就像割韭菜一样，头茬没了，二茬很快就会又上来了。”远在老家的母亲听闻了此让人沮丧的坏消息，虽然觉得可惜，但也只能在电话里耐心地开导肖林。
失去工作机会又丢了孩子的肖林此时已无任何想法，他只希望王晓能早日康复，同时也暗自庆幸，甚至有些后怕，幸亏刘淑芳坚持花钱找个专业的医护人员检查，才能及时发现这孩子的残缺，如果听信母亲的话，去乡下把这残疾的孩子生下来，那这一辈子就算是彻底完蛋了，一想到这件冒险的糊涂事，他都要忍不住冒冷汗。
张丽私下要挖走肖林的消息，在公司里却不胫而走，肖林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传到公司老总的耳朵里去，在照顾王晓月子的某一天，总经理突然把肖林叫到他的办公室，开门见山，直接说起这件事。
“肖林，我可以现在送你去新加坡，半年不够，一年都行，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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