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自我有记忆的时候,已经是分田到户,娘亲跟村干部们的拉锯战,我只能从她和父亲的口里略知一二。
娘亲的社会活动里,最高级别应该是村公所里的妇女主任,娘亲到底做了多久的妇女主任,我不得而知,问过几次,她都搪塞过去,娘亲几乎没有上过学,只能勉强写写自己的名字,做妇女主任那短暂的时间里,在我看来,锻炼的不仅是娘亲的胆识,魄力和口才,还有“斗争”的经验。娘亲后来为了我们这个家庭争取合理待遇,曾经无数次和村干部们做不懈的努力。早年,因为孩子们都还小,父亲又外出务工,外公身体不好,极少出公分,所以每年我们家以公分换粮食的时候大多都是娘亲出面。每次村干部要少分我家粮食的时候,娘亲在众多男性村民中间挺身而出,“据理力争”,最终,我们家的粮食基本能满足我们一家十口人的需要。这在当时应该就是奇迹。比我大两岁的先生,家里情况和我家类似,孩子是我们家多,但是他忍饥挨饿的记忆挥之不去,这和地理自然环境有一定关系,但是母亲强势力争,护佑了我们姐妹六个,我们不仅没有缺衣少食,每年的端午和春节两季,孩子们的新衣服,必不可少,这让成家立业后的我们,依然保持这样的仪式感。
记忆里,每次大家双抢晒谷子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在晒谷场耙晒自己家的谷子,我们村里的村长夫人,每次总要不经意去“邻居”的谷场弄些谷子,有些妇女不敢吭声,但是娘亲可不会吃这一套,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必是讨还回来,几次三番,我们两家几十年没说过话。娘亲不惧强权,敢说敢做并没有影响她和邻里的关系,村里谁家遇到什么难题,都喜欢找娘亲唠叨唠叨,吐槽吐槽,娘亲也会尽可能帮助她们。
我们小小村庄里,早年也不过十几户人家,前后来过十几个知青,娘亲都和他们保持几十年不变的友谊。有个吴老师和刘老师返城后,还做过大姐的老师,后来还和二姐共事多年,大姐女儿出嫁,他们夫妻亲临现场祝福。还有个大姨,于娘亲姐妹相称多年,大姨已经快八十了,至今姐妹情深,父母晚年笃信基督,就是这位大姨和姨爸引领。如今,已是满头白发。住我们家对面的黄叔叔,和我们家来往多年,当年因为娶妻生子,儿女众多,在小村里一呆就是三十年,耕种劳作之余,黄叔叔拉的一手二胡,能说会道,幽默风趣,我们姐妹几个都能回忆起许多童年和黄叔叔的趣事。年近六十的他,率全家返城创业,如今家境殷实,叔叔婶婶也过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每年娘亲从宁波回去,总要找这些老友小聚。有些鹰潭,上海的知青,只要回村里,必会和娘亲一叙。娘亲还加了她们的微信,平常还会语音,视频聊天。
娘亲和知青姨,知青叔还有许多趣事,大姐说当年她和二姐跟着娘亲去各村赶场子,看露天电影,有时夜黑风轻回家的路上,两边的树林不时发出嘻嘻索索的声音,偶尔老坟头还会冒出磷火,吓的一帮女人孩子们尖叫,又大气不敢出。可下次,更远的村里有电影,她们还会赶去。半夜回来,小点的娃都睡着了,女人们就轮番背着娃回家,第二天照样早起干活。等我能看书断字的时候,家里已经有许许多多《大众电影》,《知音》等期刊。时至今日,娘亲依然会孜孜不倦地追韩剧和热播剧。最近,还学会了用手机APP追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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