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虽然算不上学霸，但也是班级成绩前十的好学生，加上为人随和仗义，张晶自然是大家眼里打打闹闹有可能，但绝不会犯事的那种学生。

可喇叭里突然通报1考场张晶和前排同学康黎传递试卷作弊，予以通报批评并记零分的处理。

考试的考场是根据成绩排名分配的，考场号越小，代表成绩越好。

1考场居然也有人作弊，29考场的学生突然有些骚动，还夹杂着一些叽叽喳渣的好奇。

同样有些躁动的是2-5考场的学生，多数是张晶平日里交好的朋友，他们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

不过这些张晶此时都不知道，她还处在愤怒和一丝震惊当中。

愤怒的是还有五分钟这场考试就要结束了，忽视了前排男生偷偷扔过来的纸条，但他竟然大胆到趁老师走过去的时机扭过身来扯她的试卷。

就因为另一个监考老师在讲台上睡着了？就因为高一没分班前，她是男生的98个同学之一？

震惊是因为一分钟前才没收了她俩的试卷，巡查的老师碰巧经过，讲台上终于睡醒的老师出去了一下，两分钟后喇叭里就进行了通报。

时间如此之短，张晶脑子一阵懵，她记得老师刚说要没收试卷时，她就予以反驳：是他拽我的试卷，而且这是语文考试，没有什么可抄的，就算有，你看我的试卷已经写的满满当当，而他的古诗词默写都在空着，怎么会是我作弊！

可那个老师很温柔，不知道是处理惯了这种情形，不愿多听辩词，还是听进去了她的话，相信她是无辜的。

张晶还要再反抗时，男生向老师解释，说确实是他扯张晶的试卷，和她无关，能不能把卷子还给她。

但监考老师说：马上考试就结束了。

平时做惯了好学生的张晶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以为没有事，刚刚还愤怒的她就这样被老师的温柔劝服，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她现在就像温顺的小狗趴在老师面前，等待着她所说的考试结束。

可是紧接着就传来了她被通报批评的声音。

她脑子嗡了一声，之后炸了，她踢了前面男生：康黎！你说怎么办！

突然的叫嚷吸引了整个考场的学生，反正马上就考试结束，居然最后还有一场好戏。

因为愤怒，也由于大家目光紧盯的窘迫，张晶满脸通红，她不知道怎么是这个结果，那声叫喊也只是自己喷薄而出的。

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解决，一串长长的铃声宣告了考试的结束。

没有人看戏了，从众目睽睽中解脱出来，这令她稍有宽慰。

但紧接着她猛然想起该去质问老师为什么，那个刚刚睡醒的老师根本不想理睬，用一声“好好”的敷衍打断了她，撇开她的身体，夹着杂志径直离开了。

只剩下那个温柔的女老师了。面对同性，刚刚还稍有些底气不足，现在理直气壮起来，大概因为她感觉自己被骗了，被耍了。

女老师依然温和，跟她说了抱歉，说没注意那个男老师居然抄下了班级姓名交给了巡查老师。

一句话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张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临近考场的同学也围了上来，关心着为什么，张晶心头突如其来地涌上一股委屈，眼泪呼之欲出，“可是，你明明看到试卷上我确实没有作弊，为什么还要没收试卷呢？”

“是的，但是因为怕扰乱考场秩序，加上马上考试时间就到了，就只是没收试卷意思一下，谁知那个老师睡着了不知情，不好意思。”

“你快去找那个老师说清楚，说不定可以撤销。”

对待老师的温声细语，张晶一点脾气都发不出，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事已至此，只好问了那个男监考老师的姓名和办公室，准备再次试试。

劝走了同学，她没有吃饭，直奔向男老师办公室。

学校的文理科楼是相通的，左边是文科，右边是理科，中间的连接处就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很大一层，还有些老师没走，张晶的视野掠过一个又一个人，每次都是失望，直到老师们都离开了，她才悻悻回到教室。

同学又围上来询问详情，还不如不问，这样丢脸的事别人越关心，自己越难堪，每多一个人问，仿佛是又被公开处刑了一次。

她没有睡着，也没有复习下午的考试，除了偶尔坚定的要去质问的念头，大多时候她脑子都是空白的，有时也会想遇到从前的同学怎么办，她们不知道内情，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作弊了，也会想被通报批评了班主任肯定也会被领导批评吧。

想着想着，就觉得那个男老师差不多一整场考试都在睡觉，就做了一件事，就是冤枉了自己，毁坏了自己的名声。眼泪又像小溪一样，缓缓又无止息地流。

下午的数学考完，依然没找到那个老师，班主任说应该是监考完直接回家了，接着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开导她，让她不用计较，不必太放在心上。

现在张晶的心情比中午时缓和了许多，也没有人簇拥上来关注后续了，大概题很难的数学卷子让大家惴惴不安，心没有地方容得下八卦了。

第二天刚考完文综，张晶又去找了那老师，这次问了旁边的老师，结果被告知他今天没有监考任务，应该不会来了。

明天就是国庆假期了，再不解决就没有办法了。

那天中午她又哭了起来，大概是感觉到了希望渺茫，听说要记零分，那下午的考试也就没有丝毫意义了。她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有人叫她出去，是监考的女老师。

“真的不好意思，我代那个老师再次跟你道歉，冤枉了你，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跟学校说了，不会给你的成绩记零分的，你好好考试，还有一场呢。”

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张晶突然特别感激面前的老师，她已经道过歉了，一个老师居然主动给学生道歉，还是两次，突然间，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计较了，老师能放下身份给一个学生道歉，那她也应该大度一些，不再计较，不再让这个老师难堪。

于是她擦干了眼泪，嗯了一声，女老师摸了摸她的头，从没被父母这样爱抚过，这个充满关爱的动作让张晶坚定了不再追究的念头。

国庆期间，有了手机可以用，QQ上不断有别班的同学问事情究竟为何，她说了实情，还强调了女老师主动道歉了所以她觉得不该计较。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后来她偶尔想起，有一点遗憾，但也很快释然。

三年后的寒假，张晶和班上几个同学一起去看望高三的老师，下班时间，办公室里人来人往，重逢了许多高一高二的老师，还有那个温柔的女老师正挽着当年那个男老师，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和她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