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了不起的发明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难,找个结实的盆子,最好是古代的。找这些东西倒是挺难的,要是你知道连碎片挖掘古董的也拿回去换钱,你想找到它就很难了。李迪奥用的那个罐子是鳏夫徐老头给他的。老徐头说:“耗子,给你个家么儿。…”耗子是李迪奥有个外号,他长得很小,比一般同龄的小孩小一号。打小耗子就喜欢研究事儿,五岁时他用玩具相机拍下了园长家的小朋友打别的小孩,关键是还把照片交给警察叔叔了,结果那俩小朋友家和解了,李迪奥被开除了,幼儿园讲了三个理由:一智力有问题,二遇事儿精神过于亢奋,三喜欢“寻衅滋事”。
小耗子李迪奥背上小双肩包回家了。六岁时他用酒精和一点儿酸又加了九滴碱水,一小勺速效救心丸药粉,一点儿“八四”消毒液,把他爸的地窖炸塌了,声音巨大,比煤气罐爆炸还响。警察和消防、卫戍区的解放军都来了,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们来的时候小耗子李迪奥把黄瓜当冰糕吃着呢。
这也难怪,李迪奥是后妈,亲妈在他三岁时跟一个当时还是英属的香港人走了。后妈对李迪奥挺好的,她没能生孩子,耗子就成了她的孩子。只是她不敢给小耗子钱花,他会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耗子药什么的。她担心李迪奥要药死她。尽管李迪奥很委屈,保证他不会,说那样他就没有妈妈了,可看到那些东西还是叫他们害怕。
爆炸被归为了沼气,专家断定地窖里有沼气。专家代表官宣,都就没话说了。后妈很怀疑李迪奥,说:“奥奥,这事儿是不是你搞出来的?”小耗子点头,他和别的小孩有一个显著的区别,不大撒谎。和古代相比,近三十年统计的数据是一百个小孩没有一个不撒谎的,这也不是小孩的事儿。现在如果你不会撒谎,基本会被认定为“傻子”,小耗子李迪奥应该属于“101”个里的小孩。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人受伤,一只猫挺悲壮的,爆炸时她为了掩护刚出生的六只小猫把腿炸断了。李迪奥给猫固定了后腿,做了包扎,受伤的是只年青的妈妈猫,一个月过后她就好了。可能救治的时候耗子给她把后腿拉伸的过度了,好了后她就成了大长腿,可猫不是人,腿长了并不好看。不过猫到没介意,每次看见李迪奥在后院搞发明研究,就过去和他问好,用脑袋摩擦他,那意思等于说:“嘿,哥们儿…”一类的。
其实这也挺不容易的。有句特别流行的话叫“不忘初心”,后边的话才更关键,知道的恐怕没几个人。猫猫到不,她每次都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触动李迪奥一下,有时候是腿,有时候是别的地方,比如跳到他腿上趴一会儿。他们只能这么交流,李迪奥用了半年时间想和猫咪聊天,嗓音都变成了鸟了,可最终只能大眼瞪小眼。猫语是另一个语系,发音什么的和人不一样。
耗子最新的发明是用古代的罐子加上一些原料,具体的原料配方耗子保密谁也不说,最后要加一滴老醋,就成了。耗子试验了十八次,先是叫手消失,之后是脚。街上最坏的胖子李明看见没有脚又没有手的李迪奥,立刻吓疯了,结果其中考试垫底。父母揪他耳朵,胖子疼的直叫唤,发誓说耗子李迪奥是鬼。可你这么说叫大人很难相信,于是胖子家的人就想起了古老的传说,断定胖子是被黄鼠狼附体了。
李明妈想给儿子正名,潜伏起来,戴上帽子,躲在树后头偷偷观察李迪奥,他在门口吃油条,香味十足。结果胖子李明妈也去买油条去了。惟有美味不能负,这是胖子家的信条。他家都胖。
耗子李迪奥是半夜全隐身的,他把隐身药水往全身一喷,然后去照镜子,镜子里什么也没有。后妈炖了五花肉,叫耗子尝尝,推门进来耗子不见了。后妈东瞅西看自言自语:“这孩子,看见他进屋了,又去那儿了?”
耗子惨了,红烧五花肉为耗子最爱。耗子跟妈后头去厨房了。一大碗五花肉,耗子用手拿起来搁嘴里。肉有点儿烫,耗子唏嘘哈哈的,耗子妈听见了,回头看,肉明显下去了一块儿。耗子妈毛骨悚然,大叫耗子爸,跑出去了。耗子赶紧喝了口配置的解药水复原了。耗子爸在前,耗子妈揪着他爸衣襟在后边。耗子爸豪爽,说道:“哪有鬼?真有鬼咱们还发了。”他拿着手机准备拍照呢。鬼可了不得,你要真发现了他,和比尔盖茨都有一拼了,结果看见耗子在那儿。耗子妈恍然大悟,鬼就是耗子。耗子妈说:“你吃肉了是不?”耗子承认了,说他怕妈晚上不叫他吃肉,他藏桌子下边了。耗子爸说道:“我还以为真有鬼呢。”
凡事儿都得努力,耗子操练了一个星期,隐身、复原转眼就完成了。耗子先去了胖子家,胖子妈出来倒垃圾,耗子顺门进去了。胖子假装学习,课本摆到桌上,手在打手机游戏,胖子一激动说出声来:“我考我考。”胖子想把恶魔杀死,可武器不行,捅了八刀也没用。胖子妈喊道:“你干什么呢?”胖子赶紧拿起笔,很乖地说道:“没有呵,做作业呢。”
胖子爸和妈坐在床上说话,他们盘算怎么把胖子奶奶的房子搞到手。胖子有个叔叔,关键是这个叔叔不好弄。胖子叔叔正在和老婆闹离婚,胖子妈的意思再烧把火,叫他们离了,叔叔就会把心思用在和老婆争夺房子上去,他们趁机把老太太接这儿来,把房子争取过来。
耗子不爱听这些事儿,溜出去了。他下楼时和两个人走碰头了,他们都看不见他。耗子去小女孩童童家了,童童对他特别好,别人欺负他时,童童都维护他,说:“你们别欺负耗子哥哥了。”童童马上要上学了,得搬学区房去住,耗子觉得他会想她的。溜进童童家,童童一家人在和童童说话,教给她做人的智慧呢:“该撒谎时就撒谎,知道吗?”...
耗子走了,过了两天他逛了很多家。最有钱的是徐藐家,耗子看见那些钱差点儿叫出来。徐藐家套五的房子,一间屋子里全是钱。不过徐藐他爸和他妈很快打起来了。徐藐妈想拿那些钱去银行买理财,挣利息。徐藐爸异常愤怒,低声吼起来,像狮子那样的吼法:“挣你个鬼呵,不许存银行,你想害死我?”徐藐妈觉得他们家的级别有千八百万的存款不算多。徐藐爸叹息,苦口婆心叫徐藐妈低调,告诉她一天吃六只龙虾也没问题,但要悄悄的。“悄悄的,懂吗?”
耗子绝不拿人家东西,那样他就成小偷了。变成小偷很容易,变成不是小偷就难了。
李迪奥用桂花树的枝,加上坟地的一种土,再兑上吐沫,晒干了熏自己,一熏你永远都不稀罕别人家的东西。耗子保证自己只是看着玩,不管遇上多么叫人目瞪口呆的事儿也不管。可坚持信念不容易,耗子还是管了一次,王冠喜他爸和一个属下商量要把柳新然“黑打”了。他是柳晓娟她爸,生产饮料的大户。耗子李迪奥把王冠喜他爸的打算都发微信给柳晓娟他爸了。老柳拿着东西去了王冠喜家,一进门就跪下了。耗子就在边上,柳晓娟她爸一行清朝大礼,耗子一哆嗦差点儿尿了。老柳磕头,请求放过他。王冠喜他爸很火,叫他站起来说话。柳晓娟他爸就不,把王冠喜密谋的信息给他看了,老王看傻了,这样只能改变初心,就把老柳搀扶起来了。耗子离开时两位父亲划起拳来:哥俩好呵,五魁首呵。…
耗子太小,难免遇上不懂的事儿,那时候就得借助一些东西,像桃木枝,几根火柴和橡皮筋。耗子算过后知道这俩父亲都是好人,可都干过坏事儿,这些不全怪他们,是运势,运势不是个人能完全决定的。如果他们都在马路上没事儿下象棋,很多事儿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可他们不是,一个有钱,一个是大官儿。
玩了一通隐身,耗子李迪奥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不玩了。各家的事儿都差不多。耗子开始发明更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让一辆汽车消失。不过这样的话他得变成一个喷农药的,像赵本山那样“一大大,二大大,三大爷。”你得让那些东西瞬间粒子化它们才能消失。耗子叫停在路边的一辆别克车消失了,本来是试验一下,可惹麻烦了。邻家老孙一看那有个车位,怕别人抢去,加着油门想叫自己的车进位,结果把隐身别克撞了。一撞击别克复原了。老孙六十了,是给她女儿占位,一下子傻眼了。关键是他刚做的体检,身体没毛病,惟一检查出来的问题是发现老孙有三个肾,当时也吓了一跳,问大夫怎么办。大夫笑,说他这是要发,三个肾用不了,可以捐一个出去,能挣二三十万。
撞了车后全家都责备老孙,那么大一辆车你看不见?他女儿说:“爸,你那眼是喘气的呵?”老孙掘犟,坚持说他停车时,车位上没车。他一说这个,大家全哑巴了,坚信老孙应该是精神出问题了。结果老孙真疯了,见人就说:“那车位真没车,是真没车。……”耗子愧疚,就把物体隐身器搁置了。
街道上的小孩小侯发现耗子李迪奥有事儿。小侯家是收废品的,这项工作压力不比局长大可比局长忙,要走街串巷,给垃圾归类。小侯他爸当年救过人,英雄一时。一个乡下人翻山越岭到了城市,关键时刻如此勇敢,被接受为荣誉市民了。街道上给他们找了处临时房,他们就收起废品来了。姓侯的小孩难免会被叫成“猴子”,他家两男孩,小侯的哥哥大侯比小侯大十二岁。最初国家明令“一对夫妻一个孩”,后来可以两个了,就有了小侯。小侯的哥哥叫大侯子。收破烂的小孩,自以为正经家的小孩不和他们玩儿,嫌弃他们有虱子、跳蚤,大、小侯便恨这些小孩。
春节时大小侯把爆仗的燃芯子里的火药去掉,叫它慢慢燃烧,晚上提前拉泼屎到院门的门垛子上,到了初一上午把慢芯爆仗插到屎里点燃,大小侯就躲到远远的地方等着炮仗爆仗,爆炸的瞬间屎比“地雷战”还爆裂,炸得到处是。被爆炸炸到的人身上、头发上脸上都是臭屎,大小侯不动声色,跑到没人的地方去狂笑。这一天是靠捡破烂为生的大小侯盛大节日,他们被欺负和蔑视了一年的怨气年初一都被涤荡了。耗子李迪奥是小孩里惟一和侯家兄弟俩玩儿的。耗子搞研究总需要一些特别的东西,就去小侯的家的垃圾堆找。
小侯是第一个知道李迪奥可以隐身的。没有人玩的小孩喜欢到高处去,像墙头、屋顶,能架住人的大树。耗子李迪奥有天晚上隐身时,小侯在树上,他原本想叫耗子一起到树上玩儿,他在树上搭了铺位,躺着坐着都行。一会儿小侯子傻眼了,李迪奥朝自己喷了些什么,之后他人就没了。小侯子当时糊涂了,以为看花眼了。在跟踪了李迪奥后,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跟他哥说了。大侯子不信,差点儿揍小侯子,那意思你胡说八道什么?要是耗子李迪奥能发明出这个来,那银行里的钱不全是他家的了?小侯子却坚定不移。这么一来,小侯子不像是胡说了。大侯子决定信他一次。等看见耗子李迪奥搞的这一切,大侯子一路跟踪,把李迪奥藏在自家煤池子里的两个喷壶都偷了。大小侯跑到树林里去一试验,两个都差点儿疯了。这还不算,还导致了一个案子发生,当时在树林中还有一个人,七十一岁的太极拳大师老苏,老苏人高马大、头大脖子粗,在五个市区里名气山响,他步态不凡,仙风道骨,几乎所有的人一看见他都会赶紧“回避”,以显示尊敬。由于功夫过深,老苏练武时行动诡秘,内穿“夜行服”,外罩便服,到了某个点儿才开始练功。大侯子没发现大师,可大师发现他了。大侯子从脚开始隐身。苏大师发现大侯子时只剩下了脑袋还在活动,大师立刻心梗,活活吓死了。大师一死轰动了全国武术界,警方压力也大,组成了由部督导的专案组,最终结果是心梗,便把大师埋了。
这事儿本来就这么过去了,偏偏不顺,有一个拾荒的老头也看见了大侯子剩下脑袋时的情形了。好在拾荒的见多识广,又常在墓地睡觉,“鬼火”之类的事儿见的颇多,没有像苏大师那样被直接惊死。过后听说了发生的事儿,本不想多事儿,可还是报了警,结果也可想而知,没人相信,并嘱咐他不要到外边信口雌黄。
小侯子和大侯子兄弟俩把隐身喷壶偷了。试验了后决定干点儿大事,一个月黑风高夜,把徐藐家偷了,不敢拿太多,就拿了两编织袋钞票。不知道是不是徐藐家没发现,反正没有警察四下打听。有了钱他俩特意不干活把父母惹火了,俩人便假装害怕不敢回家,跑到北京旅游去了。
收废品的小孩,熟悉的基本都是自己辖区的街道,别的地方都没去过。到了北京两人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找了个中等的旅馆住下,在整个北京疯开了,吃好喝好,观景点儿,光故宫就逛了三天。俩侯子兄弟就喜欢故宫。有天晚上隐身进去了一次,黑灯瞎火故宫不是人待的地方,成了鬼域之城即不好玩还吓人。
耗子李迪奥发现自己的东西丢了,以为是父母收拾煤池子给扔了,也没当成回事儿。耗子搞了两块磁铁,做了个电磁干扰仪,一个真空管子和几只蚂蚁,耗子想把地球引力剥离了,试验了九次后蚂蚁在真空罐子里飘起来了。
耗子整天忙活这事儿,小侯子鬼鬼祟祟从北京回来找耗子李迪奥了。小侯子说的话稀奇古怪,还一脸紧张,问李迪奥能不能叫死人复活。理论上人是不会死的,人和所有的东西都是粒子组成的,粒子是不会死亡的,所以人也不会死,他们只是回到粒子状态了。可重新把粒子复原成人,耗子还有十五个难题没解决呢。现在他连一只猫也复活不了。叫耗子李迪奥吃惊的是小侯子会和他说这个,耗子猜一准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侯子开始没准备说,后来他自己也想和人说说发生的事儿就说了。在故宫的那天晚上他和哥哥隐身去爬一堵很神秘的墙,红墙黄瓦,显得特别神秘。这栋墙后的院子像有魔法吸引大侯子,他非要进去看看。可墙上竟然有电网,是隐形的,一点儿看不出来,要是上头写着“电网注意躲避”这类字儿他们就不考虑进去了。大侯子就被电死了,小侯子从北京跑回来了,想叫耗子救他哥。耗子李迪奥一听知道是谁偷了他的隐身液了。不过李迪奥没提隐身液的事儿,说:“你家里人知道你哥的事儿了?”小侯子摇头。小侯子说:“我不敢说。”小侯子说这话时眼里全是泪水。
耗子李迪奥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半个月后警察才来,他们没多说,只说大侯子逃票,在攀爬故宫的一处院墙时被电过死了。后来听说警察秘密调查了大侯子家很久,确认他家没有复杂的景才终结了调查。
自这事儿以后耗子李迪奥再没配置过隐身药水,他在找三星堆时代的一种金属,这种金属能在某种物质的介入下产生一种稀有的射线,当然还需要一点儿纯正带特殊矿物质井盐,不那么好找,他正在考虑用什么代替。另外,耗子学习不好,没考上高中,给他爸的打的不轻。耗子李迪奥卷缩在沙发上,和只真耗子差不多。耗子突然变了个人,父母担心孩子在出现精神问题,就不再多说,由耗子自由发展了。两个月后耗子还是上学了,耗子喜欢美食,就在烹饪职业学校学习做厨子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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