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和江亚被带回警局之后，就被分别安置在了两个相邻的询问室里，林立和博士分别负责对两个人进行问话。
林立坐在刘敏的对面，桌子上是之前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刘敏的信息。
林立问道：“刘敏，再跟我们说说为什么要隐瞒你和江亚曾经跟第一位死者有过冲突的事情？”
刘敏的双手紧握在一起，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江亚以前进过少教所，我担心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会对江亚有影响。”
林立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维护江亚？”
刘敏的眼圈红了，“江亚其实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后来进少教所也是被那帮孩子给比逼出来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干坏事的孩子。所以我们不敢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你们，是因为害怕你们为了快点结案把罪名安在他的头上。”
林立直视着林敏的眼睛道：“这就是特别照顾江亚的原因吗？你是不是就是利用了江亚的这一点？”
刘敏连忙否认，“不是。”
林立紧接着追问，“江亚会不会为了你杀人？”
刘敏道：“不会，绝对不会，他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
林立再问：“好，那你就好好给我们解释一下，你跟江亚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刘敏低下头沉默不语。
林立打开了桌上的文件夹，问道：“你是不是在江亚身上看到了你曾经的影子？”
刘敏抬起头看了看林立，目光又垂下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立道：“五年前，你曾经有过一次报警记录，性侵犯的报警。”林立把文件夹里的东西拿出来摊在桌上，上面是当年刘敏报警后警察拍摄的照片，刘敏被强暴后的照片记录。
林立接着说道，“但是从文件记录上看，警方并没有彻查此案。”
刘敏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道：“我不想再谈这件事情了。”
林立往后靠了靠身子，后背贴在椅背上，道：“刘敏，我再问你一遍，江亚会不会为了你杀人？”
刘敏利落地回答：“不。”
另一件询问室，博士倒了杯温开水放在江亚的面前，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江亚就好像是一直受惊了的小鸟，紧紧捧着手里的水杯，身子在微微颤抖，还没等博士问话，他先开口问道：“刘敏在哪儿？”
博士观察这江亚的表情回答道，“她也在警局。江亚，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麻烦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对吗？”
江亚的身子微微一颤，小心翼翼地抬头道，“我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曾经没有请假就旷工，这算是麻烦吗？”
博士问道：“那你跟我说说那天跟第一位死者打架的事情？”
江亚的脸一下子白的好像一张纸一样，他的目光注视着手里的茶杯，声音发颤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博士道：“不记得了？”
江亚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很痛苦的样子道：“我真的不记得......”
博士道：“江亚，我是在帮你，可是如果你这样，我真的没法帮你。”
江亚猛地抬起头，清秀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扭曲，眼神也变得有些狰狞道，“我要跟刘敏谈谈。”
博士道：“好，那我们就谈谈刘敏，你跟刘敏是什么关系，情侣吗？”
听到刘敏的名字，江亚的情绪似乎渐渐稳定了下来，他的眼神也恢复了平静，但似乎有些迷离，显然他在回忆着一些什么。
江亚缓缓说道，“不，我们不是情侣，刘敏就好像是我的姐姐，她照顾我，关系我，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好，”
这时候，江亚的眼神里明显露出一丝温暖，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这份温暖充溢身体的感觉。
博士接着问道：“那你会为了刘敏杀人吗？”
一听到“杀人”这两个字，江亚的双眼顿时睁开了，眼神里满是恐惧，道：“不会。”
博士问道：“那你不是为了刘敏跟那位纠缠他的客人打架了吗？”
江亚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满脸痛苦说道，“那没什么好说的，他那时候在纠缠刘敏，刘敏已经说了不愿意了他还不停手，所以我试着去阻止他这么做。”
博士道：“那个人看起来块头很大呢。”
江亚道：“那有怎样？”
博士道：“江亚，像你我这样的人，其实都不是打架的料，对吧？”
江亚道：“刘敏是个好人，她不该受这样的欺负。”
博士站了起来走到江亚的身边道，“所以我现在被你搞糊涂了，江亚，刚才我问你这件事情的时候，你跟我说不记得打架的事情了，可是现在......”
江亚说道，“我真的不记得打架的事情，”他的双手搅在一起似乎很纠结的样子，“我记得又不记得。”
博士好奇问道：“怎么叫记得又不记得？”
江亚道：“我记得那个人跟刘敏纠缠，然后我上去试图阻止他，然后我就记得我跟刘敏回到我的宿舍了。”
完成两个人的问话，发现案发的当天，刘敏都有不在场的证明，江亚都是在工作的状态，所以林立即使对他们有怀疑但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向检察院申请逮捕，结果只能先让他们离开，但派了人对他们保持监视。
众人回到办公室讨论案情，老李说，江亚应该就是凶手，他符合大家对这起案件凶手的一切描述，从小在被虐待的环境中长大，终于离开了那个环境之后，发现身边到处环绕的都是他父亲那样的人，这些人跟他的养父的行为模式都一样，然后他崩溃了。
可是也有人有疑虑，因为江亚看起来显然不是那种主导型人格的人，他在接受询问的时候还表现出了退缩和受惊。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博士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在低头专心看着电脑的屏幕，上面在播放江亚跟第一位死者发生冲突时候的画面。
林立问道：“博士，你在看什么呢？”
博士盯着电脑上的画面道，“我在想一个问题，刚才在询问室我问江亚关于跟第一位死者打架的事情，他说不记得了。可是如果他说谎了呢？”
小罗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博士道：“如果他知道自己记得，可是他又意识到自己应该不记得呢？”
林立道，“博士，你可把我们都搞糊涂了。”
博士道：“江亚说自己总是会不记得一些事情，因为他曾经长期遭受一位占据主导地位的成年男性的虐待，这个男人开始的时候虐待的是自己的伴侣，然后又开始转向未成年的孩子。”
林立道：“博士，你想说什么？”
博士道：“如果我们开始怀疑的一对嫌疑人根本就不是两个人呢？”
小罗惊呼一声，“分离性人格识别障碍？”
林立道：“你怀疑江亚是多重人格？”
博士点头，然后把他电脑中的画面投影到大屏幕上，“你们看，江亚刚开始介入到刘敏和死者的纠缠中的时候，是畏手畏脚的，甚至还有几分怯懦的样子，可是你们仔细看他被推到之后，有短暂的平静，然后在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你们看，他的肢体语言完全改变了。”
众人仔细看着画面中江亚的样子，博士接着说道，“刚才在江亚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完全一样的改变，我和他有多短暂的对视，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傲慢，而不是愤怒或者恐惧，似乎他的另外一重人格想要让我知道他的存在一样。”
林立问道，“为什么呢？”
博士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展示力量，或者控制力，但是我知道那个看着我的人一定不是江亚，他肯定没有这么自信，他甚至根本就不做眼神的交流。”
老李道，“所以是因为今天的审讯对江亚造成了压力，也导致了他的多重人格之间出现了模糊吗？”
博士道：“我认为在我们的审讯过程中，他是短暂出现过的，就是在回答记不记得的时候，他应该意识道江亚应该回答不记得，所以他选择了撒谎。”
林立道：“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认定，江亚和那位穿红衣服的女子就是同一个人呢？”
博士道，“我们之前推测的两个人作案是正确的，只不过主导型和服从型人格都在江亚的身体里。”
小罗道：“那么江亚是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杀了人？”
博士道：“江亚确实不知道，因为是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杀了人。”
老李摸着脑袋道：“那我们把江亚抓回来了了该怎么办啊？”
林立道：“这些问题不是我们考虑的，我们先把人抓回来，该怎么判交给法院是伤脑筋。”
正当林立他们准备将江亚带回来再次问话的时候，精品酒店里却又出事了。
刘敏和江亚回到酒店，刘敏一路上都感觉江亚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所以等回来后，想找江亚好好聊一聊。
结果当刘敏来到江亚房间的时候发现人不在，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刘敏打开了江亚的衣橱，发现了里面居然挂了一件红色的女装，然后她忽然就联想到了警方公示里说的发生在另外一个酒店的案子。
想到这里，刘敏的脸色就变了，难道江亚跟这个案子真的有关系？不行，她一定要找江亚问清楚。
找遍了酒店，最后又是在天台，找到了江亚，他一个人蜷缩在天台的一个角落里，眼神直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亚看到刘敏的时候也是一阵茫然，“我以为你回家了呢？”
刘敏看着江亚问道，“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一件红色的衣服，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衣服？”
江亚捂着脑袋道：“你去了我房间？”
刘敏道：“是啊，我去了，你说你不记得跟那个人打架的事情，那晚第二个人死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在哪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件红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江亚道，“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
刘敏道：“可是这衣服就在你的衣橱里......”
江亚道：“敏姐......”
刘敏道：“是不是有什么女人把你卷进这个案子里啊？你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江亚抱着脑袋跪倒在地，大声嘶吼着，“没有。”
刘敏道：“江亚，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江亚痛苦地说道，“我没杀那些人，真的，你要相信我。”
刘敏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警局，把这个事情弄清楚，我会陪着你把这件事解决的。”
这时候江亚忽然站了起来，回过身对刘敏说，“我说了，不。”
江亚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阴柔，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甚至连他的脸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平时很清秀但一点唯唯诺诺胆小的脸，居然多了份魅惑的味道。
他朝着刘敏慢慢走过去，看着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江亚，刘敏也慌了，后退了几步，问道，“江亚，你这是怎么了？”
江亚款款地走到刘敏的面前，道：“你不该到这儿来的。”
刘敏望着已经不认识了的江亚，道：“江亚，你怎么了？你吓到我了。”
江亚注视着刘敏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我的名字叫江雅。”
刘敏慌乱地说道，“江亚，要是你有什么麻烦，我会帮你的。”
江亚一把掐住了刘敏的脖子，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江亚再也不需要你的保护了。”紧接着把刘敏拖到了天台的边缘，往下一推。
刘敏的身体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六楼的天台飘了下去。
等到林立他们赶到精品酒店，楼下已经围了一堆人，刘敏在从楼上被推落下来的时候，身体被树杈挡了一下，救了她的一条命，不过虽然命是救回来了，但是伤的也不轻。
刘敏躺在草地上满身是血，看到林立他们到了挣扎着想要探起身子说话，被林立按住了，问道：“是江亚？”
刘敏艰难地点头，道：“是他，可是他说自己叫江雅。”
林立接着问道：“他有说自己要去哪儿吗？”
刘敏摇头。
江雅，也就是江亚的第二人格，她开始慌了，她知道警方会把一切都联系到她的身上的，那么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呢？她会选择去哪儿呢？
博士想了半晌忽然道，“我知道了，她要去干掉这些被害人所代表的那个人。”
对呀，这一切的根源，江亚的养父江帆。
林立连忙让小罗查询江亚养父江帆的信息，这个退了休一个人生活的老铁路工人，就在本市居住。
林立他们一路鸣着警笛来到江帆住处，江亚，不对，应该是江雅，已经把江帆绑在了床上，头上被罩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江雅跪在江帆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抵在了江帆的脖子上。
看到一大帮警察闯了进来，江雅紧紧把刀抵住了江帆道：“你们都走开，不然我杀了他。”
博士冲上前，对着江雅说道，“不，江雅，你不会这么做的。”
江雅大声吼叫叫，“你不知道这个人曾经做过什么。”
博士慢慢把枪收回了枪套里，慢慢走到江雅面前说道：“江亚的妈妈死后，他的养父还需要一个继续虐待的对象，对吧？”
江雅的眼睛的满是惊恐道：“他给江亚穿上裙子，他打他，还抚摸他，他就是个人渣。”
博士道：“江亚太懦弱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反抗，他只是一个孩子。所以他需要你保护，江雅。”
江雅喃喃的说，“是的，我可以保护他。我比他坚强，我可以承担起这一切。所以，这个人一定要死。”
博士连忙说，“江雅，这不该由你来决定。如果你把他放了，跟我走，我向你和江亚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们。”
江雅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警察，最后看着博士说道：“但是江亚会因为我而被判刑的。不行，我不能让江亚被判刑，不能让江亚出事。”说着，她把架在江帆脖子上的水果刀顶住了自己的脖子。
博士大惊，忙道：“江雅，你如果自杀，那你也就杀死了江亚，你愿意这样吗？我知道你不想这样的，你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尽一切可能帮到江亚对吗？”
江雅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江帆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博士道：“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帮他。”
江雅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握紧了手中的水果刀，道：“你们谁都帮不了，只有我能。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我会让江亚永远安全的。”
江雅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落，然后手中的刀刺进了脖子，鲜血喷溅而出，顿时就染红了江雅的胸口。
他的清秀的脸上更显得苍白，身体缓缓倒下，脸上竟似乎有微微的笑意。
那一片红红的血，红的刺眼。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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