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
幼儿园快毕业的时候,妈妈说的最多的就是准备去育红小学报道,不过我的生日月份太小,学校有可能不收。姥姥也开始经常会在我吃饭的时候说:“这孩子长得真快,刚生出来的时候总说啥时候能长大,这一转眼都该念小学了。”姥姥每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些不舍,就好像小鸟长大了,迟早会飞出去。
上小学之前,我们还进行了一场正规的入学考试,需要通过入学成绩分班。我问我妈:“我需要拿双百吗?”
旁边一个孩子家长扶了扶眼睛赞不绝口:“人家这孩子,真厉害!”
妈妈听到了很得意,但是装作很轻松的说:“不用,及格就行啦!”然后我和一群孩子进教室考试,同等数量的家长去荫凉里家长里短的聊天。
考试的时候,当我觉得已经及格了,就交了卷子给老师跑出去从人群里找到我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听不懂他们聊些什么。夏天的杨树叶在太阳的直射下闪闪发光,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流水,在树荫里格外的凉意十足。我就那样站着,不说话,没有表情,紧紧挨着妈妈。
其他孩子陆续出来,三五成群开始在操场里狂奔。妈妈推开我说:“去跟小伙伴们一块疯去吧!”我把头扭一边不说话,还是那样站着面无表情。
“大姐,你家这个是闺女还是儿子?”一个阿姨笑着问,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藏在厚厚的黑框眼镜后面。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很迷惑的看着她。
“这孩子真秀气,真像个闺女!”黑框眼镜跟过了电似的发出一阵光芒,继续眯着眼看我,我看不透她是真心的赞美还是真心的嘲讽。
话音未落,一个小男孩以豹的速度和熊的力量直接撞到了黑框眼镜,俩人在一阵哎呀哎呀声中滚遍了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光斑。
“你是不是找打?”还没等黑框眼镜说完,小男孩大叫着“我妈要打我啦!”继续扮演布瑞斯塔警长的角色,拍着自己的屁股绝尘而去。
我妈淡淡的说:“你看我家孩子也不跟别的孩子似的乱跑,确实不太像男孩。不过我挺省心,不用每天想着揍他一顿。”
黑框眼镜的光芒终于黯淡了下去。
很快成绩出来了,我考了80多分。我妈拿到试卷简直惊呆了,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都考100分吗?”
我很认真的回答:“你不是说及格就行了吗?我觉得及格了就出来了。”
之前夸我的那个家长又一次扶了扶眼睛说:“这孩子,真牛!就是没准分不到好班了。”
我看了看四个班级的班主任,是四个和妈妈差不多大年纪的女老师。我很喜欢三班的班主任,她看上去傻傻的很温和,时不时用手托一下镜框,感觉随时会掉下来,动作很轻柔,声音也很轻柔。
我不由自主的站到了她的前边。
五分钟之后,我被点名分到了四班,班主任是一个瘦瘦的很严厉的女人,面无表情,声音干脆而坚定。我很不情愿的拿着书包,看了看忙碌的三班班主任,进了四班的教室。心想,这个一定和我只考了80多分有关。超超、东东和小虎和我分到了一个班。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一度很鄙视他们的成绩。
我应该是唯一一个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对三班露出渴望眼神,身体却不由己的走向四班的人。像是一场戏,没有镜头切换,没有第二条,懂得了无奈,也懂得了接受,却悄然无声。
班里坐了60个同学,互相看着很新鲜,每当我和小虎他们三个对视的时候,就会吐舌头嫌弃。我们那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并不知道这些人将会陪着走过6年的时间,直到成为初中生。残酷的考试机制如同筛子,不断的刷去成绩不够优秀的同学。所以那些在我身边一起嬉笑打骂的小学同学,彼时感情如同兄弟姐妹,却又迅速在彼此的脑海里消失。这里是一个起点,难以忘记,也难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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