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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一人谁是纳兰容若曾在这首《荷叶杯》中悲叹:知己一人谁是?已矣。在纳兰的这首词里,知己是他的亡妻卢氏雨蝉。那个纤纤女子,出身名门,她是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是康熙帝早年辅政大臣之一的鳌拜最疼爱的外甥女。
那年,鳌拜为了拉拢与纳兰之父明珠的关系,将她草草地许配给容若。而雨蝉早在广东府中,便对“纳兰容若”这个名字谙熟在心,对他的才华倾慕不已。
初入纳兰府,正值妙龄的雨蝉安静得如同深谷里的一朵蕙兰,抱着一株从南方带来的荔子树,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了纳兰府。她固执地要将荔子树养在房中,等着结出荔子,可以亲手剥给纳兰吃。
世人皆知,那卢氏,并非纳兰容若心心念念要娶的女子。原来纳兰公子心中最爱的女子,不是雨蝉,而是那位与他青梅竹马的堂姐纳兰碧药。
碧药是纳兰的初恋,是少年心中无法抹去的身影。关于这些,温婉善良的雨蝉并非浑然不知,想来她亦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点破,只是静静地等,相信总有一天能够等到他温情的目光,等他将心放回到自己的身上。
她爱他,不语相思不言离愁,不问那个曾住在少年心里如花般美好的身影,她只想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就好。
不足三年的相伴,她不仅仅是他的妻,更是他的知己。她曾与纳兰琴瑟和谐,恩爱无间。在纳兰因病误考的三年里,她与他拥花醉酒,鸾凤和鸣,伴随着纳兰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只可惜,春华秋实,岁月流转,她还是没有等到与他“白首不相离”。只可惜,红颜命薄薄如纸。
那年初夏,雨蝉产后不久,突然暴卒,偌大的纳兰府邸,竟是一片凄冷的景象。满树的合欢花在一夜凋零,白色的绢花挽联挂在堂前檐下,随处可见披麻戴孝的仆人,梵音四处,悲号不断。
灯光暗沉的书房里,悲伤的纳兰看不到外面的繁花似锦,念着雨蝉的小名,悲切地许愿着来生。纳兰终于后悔了,他必定是没有料到,自己和雨蝉在一起的时间竟然只有三年。
只是短短的三年,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便渐行渐远,直至杳无音信。于是,愧疚之情包裹着他,思念萦绕着他,让他透不过气来。雨蝉的死,令他夜夜低泣。他写给亡妻的悼词,哀可蚀骨,不胜枚数,篇篇深情到极致。
其实,他也是晓得的,这万丈红尘,除了雨蝉,再也没有一个女子,可与他“赌书消得泼茶香”,再和他“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从此,他在世上孤单且凄然地活着,怀念着曾经他只道是寻常的过往。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读这首词,字字滴血,字字断肠,读罢,便可知纳兰心中的悲伤,无人可慰。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纳兰碧药,她才是纳兰容若一生中真正爱过的女子。为了这位翩翩佳少年,她宁愿丢弃叶赫那拉的姓氏,执意要和容若共姓纳兰。于是,她和他拥有了同样的姓氏。
她是明珠手中的一枚棋子,却成了少年心中最美的身影。那一年,她十二岁。他十岁。两人便在渌水亭畔种下了两株合花,并许下了“朝开夜合,百年好合,莲心莲子,成双成对”的誓言。
不料,就在康熙八年,明珠便将已十六岁的碧药送进了皇宫,从此,这一对璧人便开始了“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的日子。
碧药离开纳兰府的那年,容若刚满十四岁,这个多情的少年便已品尝了相思之苦。在碧药的心中,自然也是爱容若的,但相比容若,她更爱那个金光闪闪的后位。很快,她在帝皇的宠爱下诞下皇子,升至妃位。
纳兰心灰意冷,放弃科举应试,答应父亲迎娶了卢雨蝉。容若和碧药,虽然有着同样的姓氏,却终是两条永远都不可能合并的平行线,在大清的风月下,她浸沉在深宫,离他越来越远。最后,纳兰碧药死了,带着惠妃无尚的荣耀,安详地死于宗人府,死在纳兰容若之后。
世间若真有痴情儿,非他纳兰容若莫属。也许,纳兰容若,注定便是这么一个为情所累、为情而痴、为情而死的男子,他的生命注定躲不开那离离合合的纠缠。
纳兰容若生命的两个女人,一是不能忘情的初恋碧药,一是抱憾终生的发妻雨蝉。他和她们,于纷扰红尘上演着一幕幕的一往情深、一腔厚爱,却最终也逃不过命薄而落得个情深不寿。
沈菀,京城清音阁名妓,她的一生只爱纳兰。她不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妾,却是他的知己。她苦等七年,只为在渌水亭诗会上抚琴唱一曲纳兰词,只为穿上最美的衣服,在他面前倾情献舞,以此换取他的惊鸿一瞥。
在她遇到纳兰时,他已经历了失意与丧妻之痛,在权势与情爱中苦苦挣扎,可谓伤痕累累。
一周之后,纳兰魂归九天。满心欢喜的沈菀只落了个一身缟素跪拜在纳兰府门前。她只是为他唱曲献舞的歌妓,如何能进得了府邸,在心爱男子的灵堂前哭上一回。
沈菀,自然是被拒在那哀悼之外了的,任凭满腔悲情无处诉,只能远远地望着明珠花园里的树冠旗幡,伤着自己的心。她对纳兰的那份爱却是刻骨的。纳兰去后,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人,为了查找纳兰真正的死因,用计逃出清音阁,花光所有积蓄混进放置纳兰灵柩的双林寺,她竭尽心力设法开棺验尸,一步步地发现了纳兰真正的死因。
她被双林寺的和尚苦竹夺去了清白之身,并不幸怀上了孽种。她施计混进纳兰府,但随着明珠夫人身世的揭开,皇妃纳兰碧药的现身,她一步步接近了纳兰容若去世的真相。
在这个过程中,她逐渐从纳兰词中了解了词意,原来她自以为对公子的相知却存在着巨大的偏离,她以为自己揭开了纳兰的猝死之谜,却发现真相远非自己推测的那般简单。
纳兰碧药自然是容不下她的,沈菀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嫁祸,逼得无计可施了,只能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儿。待碧药死后,她便离开了纳兰府。
无数个黑夜里,她在纳兰的坟前痛哭,哭这个她深深爱过却无缘相守的男子,为自己哭,为被自己亲手掐死的孩儿哭,为纳兰爱过的碧药哭,更为如地狱般的纳兰府哭。
许是,用“一闪灯花堕”来暗喻她和纳兰的情缘,最是恰当不过的了。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
西岭雪,这个生于七十年代初期的女子,与纳兰容若隔着三百年上下的时空距离。
一册《一闪灯花堕》于二〇一一年的夏天悄然面世。世人纷纷言说,她,西岭雪,便是纳兰的知己。
《一闪灯花堕》取于纳兰的词“来去苦匆匆,准拟待、晓钟敲破。乍偎人,一闪灯花堕,却对著、琉璃火。”当这本书落到我掌心的刹那,我有点心颤,有点心疼。
念着纳兰的词,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望着白色封面上那一枚缺了一只角的枯叶,像是在暗喻着纳兰容若那并不完美的人生。
清晨,我站在人潮如流的地铁站读它;黄昏时分,我坐在庭院里的摇椅上读它;深夜,我在一束橘色的灯光下读它,开启一支笛曲,前前后后,反反复复,读了整整一个月,直到书中的诗句,书中的悲情,落在我的眼里、心上,如灯花闪过,留下迷幻的光。
西岭雪在这本书的后记中写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宿命。一本书有一本书的宿命。而当这文,这书,落到你的手上、眼里、心中的时候,书中的人与事,诗与情,又必然会因为你的心律而增添了新的色彩与感动——那便是它们的宿命,和你我前生今世的因缘。仿佛天空飘落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记得也好,你忘记也罢,但已经投下了踪影。
我在西岭雪的这本书里看到了纳兰悲凉的宿命,我听到了自己因懂得之后怦然加速的心跳。容若,容若,纳兰容若,一个念起就会让人心动的名字,他用他的才华惊艳了世人的心,用他传奇的一生以及那种挥不散的忧伤吸引着后人。
“西风无限恨,吹不散眉弯……”纳兰容若,出身显赫却郁郁寡欢,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情根深种却情路坎坷。可叹那朱栏翠瓦、雕梁画栋的宰相府邸,锁不住的是那颗轻灵飘逸的心。
他短短的一生中,深深地爱过也被别人深深地爱过。很多像我这样的女子读了他的诗词,便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把他视作自己前世的恋人。有时,陷得深了,便会恨不得将灵魂穿越到那个属于他的年代,用一双素手,为他抚平眉梢的忧愁。
我对纳兰以及他的诗词是熟悉的,从高中时,当我在校图书馆读到他的第一本诗集起,我的心就在他的世界中沉沦。大学时,我为他的很多诗词写过赏析。在我的书柜里,他各种版本的诗集、图册,评论等书籍多达上百册,纳兰容若和他的诗词成了我阅读中主要的构成。
纳兰容若,短暂的一生充满了神奇的色彩,流传后世的不仅是他那些凄美哀婉的诗词,还有他同样凄美的爱情以及他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死因。
西岭雪《一闪灯花堕》在品读西岭雪的这本《一闪灯花堕》之前,我以为关于纳兰的一切,早已经被世人写尽。却不料,世间,还有一个叫做“西岭雪”的女子,用她那细腻到极致的笔法、婉约绮丽的文字诠释着纳兰容若的悲凉一生,围绕着京城名妓沈菀对他的爱慕和执着追随,层层深入,将清代词人纳兰容若真正的死因呈现在世人面前。
一如西岭雪所言,纳兰容若的死因本身就充满了悬疑,不管史册中如何记载,不管纳兰迷心中装着怎样的疑惑,一本《一闪灯花堕》会给你答案,也会让你产生联想,并在这部小说中认识一个真正的纳兰容若。
在这本书中,处处可见纳兰词,无声胜有声,无他胜有他。从《寻芳草·萧寺记梦》《画堂春》《荷叶杯》到《长相思》《木兰花令》这些隽永的诗词,如灯花落尽,如微月染白,如雨中的落花,如一场永不凋零的情梦。
纳兰容若的灵魂,没有跟随他的肉身逝去,而是深藏在他的每一首词曲中,隐藏在那如灯花一般闪耀的岁月中。而本书的作者西岭雪是真正触摸到纳兰灵魂的一位现代女子。她将对纳兰的倾慕及痛惜都倾注在了这本书里,又或者说,她把自己对纳兰那份情深全部依附在了那个名唤“沈菀”的女子身上。
这些片段,在这本书里都有极其细致的描写。读完《一闪灯花堕》,再去读纳兰词,更能体会出词中的悲情哀伤。
纳兰容若,是一个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的多情男子。情路多坎坷,一字“情”,千转百回,多少人割舍不了;一道“情关”,多少人,任凭用尽一生的时间,终究还是难以跨越。
纳兰容若,不管他的身上照着多少华丽的光环,不管他满腹诗书还是一介凡夫,首先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男子。
读完这本书,心里被掏得很空,以至于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无力再去触碰这本《一闪灯花堕》。一本书,让我深切地感受到何为爱恨别离,生死两茫茫。而对于我这么一位普通读者来讲,笔下干瘪笨拙的文字无法表述我的心境。
当眼泪在指尖缓缓滴落,关于纳兰平生,关于纳兰与碧药,纳兰与雨蝉,纳兰与沈菀的桩桩件件,一幕又一幕上演,仿若是发生在昨日。
喜欢西岭雪很多年了,尤其喜爱她对红楼的独特见解,她的书,只要一出版,我必然是会去买来阅读的。相比其他的书,我对这本《一闪灯花堕》尤为喜爱。读完,便在想,如果西岭雪是个清代的女子,那一定会是纳兰容若的红颜知己吧。
写后记这篇文,竟然陆陆续续写了将近数日。每每伴着清风明月,在灯下阅读这本书,总是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泛涌在心头。
心里梦里,总会出现纳兰容若以及那三位女子的身影,卢雨蝉、纳兰碧药、沈菀……她们与纳兰的爱恨情仇,如常在耳边回旋的那支笛曲一般,敲打着我的心扉。
“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丘。”朗朗风中,常常传来一曲凄美绝伦的纳兰词。
终是晓得,他是人间惆怅客,断肠声里忆平生。
在那水色清幽,开满合欢花的渌水亭畔,微风轻拂,夜露中一朵朵白花绿叶,都在低诉着他三十一岁年华里不尽的悲凄: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
赢得误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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