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躲在角落里。
那里黑暗、安静,没人看见。
他的脸总是被阴影遮住,他的身体被黯淡埋没。
没有其他理由,他喜欢。
可以不被看见,像个幽灵般生活,他觉得没有比这样更适合他的生活方式。
他不用跟人打交道,他只是默默地穿过林荫道,穿过图书馆,穿过那些没人注意的僻静小道。
他常说的两个字是,谢谢。一天不超过十个字。此外不需要再多说,即使他像个哑巴,也没人注意。
他这样生活了二十多年,如今四十岁,独居半山腰上。孤身一人,等待死去。
可时光对他不算苛刻,他觉得早就活够了,但岁月的痕迹并没有留在那张阴郁的脸上。他像三十岁。
对于这种身体的天赋,他从没觉得是恩赐。
他想过,如果非要选择一种死亡方式,他希望一病不起。在临终前他会爬到早就掘好的坟墓里——后院的一片花园中,挨到审判降临。他会成为它们的养料,不管春夏秋冬,它们都会灿烂一段时间,以此祭奠它们的主人。
北风呼啸,在这半山腰里似一声长吟。除了风声狂怒外,他听不到其他声音。
那条跟了他近十年的狗,趴在桌下,蜷缩在他脚边。
他没老,它已经老了。
它是他从山下村子里捡来的。
那时它不知从哪里流浪到此处、挨了多久的饿,身形瘦削,正被一群土狗围殴。
它被逼退在一个角落里。身上有几处见血。
它的叫声嘶哑,没有畏惧。但很明显,以一抵十,实力悬殊。它坚持不了多久,它快被咬死了。
他看在眼里。
它是一条野狗,像极了他。
那一刻,它体会到了绝望吗?他不知道。
从一片嚎叫声中,他带走了它。
他不说话,它也安静。
此后它很快乐,他自己快不快乐,他不知道。日子平淡如水。
他有时需要下山购买一些必需品,它有时跑到前面带路,奔跑一段时间后,它回头停下来等他。
村里的阿婆要给他说媒,他来一次她唠叨一次,她唠叨一次他拒绝一次。
阿婆似乎健忘,没记住过他的拒绝。
阿婆说他是一个好人,虽然穷,但是她知道他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他笑笑,说靠得住的男人有很多。
阿婆要给他介绍的对象是她的孙女,二十多岁。他见过,是个好姑娘。
姑娘也喜欢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忙自己的活。
但他知道,她总是竖着耳朵在听。
他的余光里是她的余光。
此时它趴在角落,摇着尾巴。
望望他,又望望她。
作者:南柯,白日梦想家,期待世界和平美好。不取悦,不附庸,在世俗世界里安静孤独地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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