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上次在超市买的肉是冻肉,带腥味,很不好吃,我真想把它扔了,下次我再不到超市买肉了。”早上我和妈在家对桌吃早餐,我望着面条里的肉,就随意对妈说道。
“我这肉是以前横街(文昌里)邻居卖给我的,之前卖24块,便宜2块,22块卖给了我,他以前和你爸是赌友。”妈说道。
“那他不就和你一样大了。”
“没有,比我小些。你爸就是和三岁小孩也赌得上。”
“啊,这样呀!”我差点一口面条喷在桌上,都笑岔了。
“我这是夸张,哪真能和三岁小孩去赌,你爸这人赌博,是不论老少,不分赌大赌小的。他那时和十几岁的小伢仔躲在七小厕所角落里赌五毛,一块的。你爸又怕我,邻居祖国佬和憨子总也向我告状。”
想想看,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瞒着老婆和一些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撅着屁股蹲在地上躲在厕所角落里赌钱,这画面也够劲爆的。我脑中忽闪出老顽童的形象来了。
“那他们不怕爸知道他们告状会对他们好看?”
“不会,你爸不会生气。”
也是,爸其实心里明白是自己不对,他脾气又好,不会迁怒他人。
聊到这,我就想到我那生性好赌的爹,因赌博闹出的趣事可真不少。
还记得我大约六,七岁时,有天兴高采烈地和我妈一起去上街。迎面就见爸和五,六个人两手后绑,就像当年国民党捉壮丁一样,用跟绳拴着在游街(也是因为赌博被捉后游街示众),街两边都围着看热闹的人。
爸当时低着头,没看到我们,我妈见此情景,脑中先是一片空白,愣了一会,牵着我的手也无意识地放开了,当回过神后,心痛如刀绞,羞愤交加,气得眼泪都不知往哪流,哪还有心思上街,妈就气冲冲地拉着我往回走。
爸他们后来游了一阵,就押回了派出所,派出所民警就让他们一个个站在派出所门口的高凳上示众。
当时爸见到邻居JUO子(方言,说话不太利索的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趁民警没在,就对JUO子挤眉弄眼,示意JUO子过去,当时JUO子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他挤到我爸身边,我爸手还是后绑着的,他小声对JUO子说:“我裤子表口袋有十多块钱,你拿给我老婆,我给你一块钱吃红。”JUO子真的从他表口袋中掏出十来块钱,因表口袋比较隐蔽,警察疏忽没搜到,搜到了自然会没收。
JUO子拿到钱飞奔回家交给了我妈,扣下了一元跑腿费,当时七十年代末,这一元钱也相当值钱。
爸太好赌了,经常躲在我家门后赌。有一次又被派出所捉到了,人倒没拘留(据说赌博的人太多,派出所关不下),把我们家的德国桌面作为赌具扛走了。
这张德国四方桌是我妈借我外婆的,这桌腿和面是分开的,当时JUO子很机灵,帮我们把桌腿藏了起来。桌子只有面没腿那还不是废品,于是他们就闲置在派出所楼下过道里。
派出所楼上是办公区,楼下设有厨房,是生活区,那些民警一般都在楼上办公,很少下楼。这桌毕竟是我外婆的,总归要还的。我妈就心心念念老想着把它偷偷拿回来,来来回回到派出所打了好几回眼,究竟趁派出所没人时就把桌面扛回家。
我爸这人胆小,见我妈把桌面扛回来了,怕派出所找麻烦,还叫我妈扛回去,我妈说不扛,扛回去那拿什么还给我妈?妈就立马把桌子还给了我外婆,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还有一次我爸躲在外面打麻将,三天三夜没回家,连大姑结婚都忘了,没能去参加他妹的婚礼。估计那时大姑心里对他这个大哥好一阵埋怨。妈还说,当时没钱包礼金,爸后来就打了个欠条。这事也就我爸做得出。
我爸的这些赌博囧事还有蛮多。
我母亲说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多才多艺来着,会写文章,也看医书,懂点医(我家中还有父亲当年留下的一本古旧的医书)。而我父亲确实有点小才,也爱在我们面前卖弄他的小才,写写诗,与我们做做文字游戏。
但当时父亲因成分的问题,一直在厂里受不到重用,于是乎心灰意冷,寄予玩乐了。父亲这人好吃好玩,爱打麻将,赌博。时间久了,就沉迷进去了。赌博,其实父亲并不指望它赚钱,而是把它当作一件相当刺激、好玩的事来做,享受赌博的乐趣。否则也就不会不论赌博大小,不看对象,不分场合都参乎进去,而且乐此不疲。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爸意识到为儿女着想,不能再那样生活下去了。于是收了心,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赚钱,给儿女们好的生活。就在九十年代初期借钱承包了厂里的冰室,做绿豆、白糖、砂糖冰棒卖。经过二年的辛苦经营,到第三年冰棒房开始盈利的时候,父亲却因意外而过世。
那年父亲还不到五十岁呀!眼看着儿女快长大成人,生活欣欣向荣,马上就能享到女儿们的福,却撒手离开了我们,让我们一家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那个时候我们如同天塌了下来,好在母亲坚毅,历尽艰辛把我们四姊妹都抚养长大。写到这,我又泪目了。虽然已过去几十年,但父亲过早离世依然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一提及就难以自抑。好在我们一家如今都安康平顺,也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老父了。
当年父亲的这些赌博囧事,现在提及倒成了趣谈。年纪越大,我就越能理解父亲,尽管父亲曾经有爱赌博的陋习,但父亲一直以来也是个善良、非常有爱心且相当有趣的人,是他的父爱温暖了我一生,就是他曾有好赌这个不良嗜好也无损于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父亲,您永远活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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