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

理发店里吵吵嚷嚷的，女人们大声地聊着天，头被理发师掌握着，眼神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游走，隔着三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偶尔还会不知道因为戳到那个笑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会让坐在门口沙发上的男人的眼睛暂时的从手机上移开，嫌弃地抬头看看笑着的女人们，随即又低下头去。在一波一波的笑声中，男人不耐烦地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抬地推门离开了，这个举动却又换来新一波哈哈大笑。

大概是有些闷热吧，不知道是谁推开了店门，一时间，聊天声，笑声，音乐声，还有吹风机的声音一齐从开着的店门传了出去，引得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扭头驻足观看，随后又无趣地离开。

春天的午后，太阳肆意地释放着能量，天气有些炎热。店门口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小藤椅，几个年轻人坐在藤椅上一边打着扑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我站在理发店的角落里，头发上裹满了染发膏，所有的头发一例向后梳着，露出了平日里藏起来的大脸。我沉浸在女人们刚刚的聊到的某个话题中，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停住，停住，别走了！”外面突然传来的喊叫声，打破了原来嘈杂中的宁静。

“停停停，还走！”两三个人一起喊了起来。喊声有些张扬，但又带着压抑，似乎怕被谁听到一般。

理发店里又几个女人凑到了门口，我犹豫了一下，忍不住也凑了过去。藤椅上几个年轻人冲着路上的行人喊叫，手里的牌散落一地都浑然不知，也没有人顾得上把它们捡起来。

不远处的街口，几个绿色的身影晃动，在路边绿植的“掩护”下，若隐若现。我看见其中一个“绿色”伸出手摆动着。一辆摩托车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骑摩托车的人赶紧从摩托车上下来，掀起摩托车的后座，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头盔套在了头上，站在“绿色”的旁便解释这什么。“绿色”不慌不忙地摆摆手，在手上的小仪器上按着什么，不到一分钟，小仪器里便吐出了一张小纸条。骑摩托车的人不情愿地拿着小纸条再次骑上摩托车走了，走了几米，还不忘回头看一下，似乎有些心有余悸，还有些不甘心。

街口的旁边还站着一些人，这些人分为两类：一类是被“绿色”拦下的，不甘心被罚款，站在那里期待“绿色”可以网开一面，“放过”他们；另一类则是闲来无聊看热闹的人了，他们气定神闲，置身事外，一副事不关己，但是拼命想知道事态发展的表情，还会把两只手臂交叠放在胸前。

藤椅上的年轻人依旧在执着地提醒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骑摩托车的人们，我看着那几团“绿色”，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似乎看到了自己上次被拦下的情景，那团“绿色”，那张脸——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严肃又冷峻的眼神——好像又出现在了面前。我耸耸肩，摇摇头，转身回到了理发店角落的椅子上。

理发店里女人们的话题从家长里短，换到了戴头盔的事情上来了。

“看看人们多不自觉，这戴头盔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要我看呀，就不该提醒他们，让他们被罚款，长长记性。哼！”一个正在理发的女人撇了撇嘴说到。

另一个女人紧接着说：“那也不一定非要这样呀，你看看这一个人带俩孩子，这三个头盔连个搁的地方都没有，看着就烦！”

“对对对，戴头盔是好，咱也明白，”第三个女人接话了，“但是，这头盔的存放就是个问题呀！”

“哈哈哈！”笑声突然从旁边洗头的躺椅上传了出来，“要我看，这人们就是怕戴着头盔不好看，把发型给毁了！”

这句话又引来了一大片的笑声，笑声中，一个柔弱的声音出现了：“关于戴头盔，我还听过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呢！说是有一个男孩骑着摩托车载着女孩，到一段下坡路时速度非常快，女孩有些害怕，紧紧地抱着男孩。男孩安慰女孩不要怕，说是他戴着头盔有些闷，让女孩帮忙把头盔解下，并戴在自己的头上。”

“这个我也看过，”另一个女孩抢说到，“结果，第二天的新闻上说一对年轻男女遭遇摩托车失灵的意外，男孩因为没有戴头盔当场毙命，女孩子因为带了头盔幸运地活了下来。”

理发店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连聒噪的音乐声也有些悠远。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好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是，当我们站在事情面前，错对便一目了然。

“收书纸，报纸，烂铜烂铁，旧电视旧冰箱，烂摩托......”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蹬着三轮车从理发店的门前走过，三轮车的把手上挂着一个喇叭，喇叭里传出的叫喊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理发店里又恢复了热闹，有出去的，有进来的。音乐声更响了，好像这样就能吸引到更多的顾客。

洗完头走出理发店的时候，藤椅上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只留下空荡荡的藤椅静静地站在那里。我不由自主地扭头向街口看去，“绿色”已经不知所踪，街口的人群也已经散去，天气依旧炎热，这个春天来的似乎有点突然了！

我骑上摩托车，想想新染的头发，拿起头盔又放下，最后还是拿了起来戴在了头上，照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发现戴着头盔的样子好像也挺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