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路的尽头在哪里
好久没写文章了,因为没有头。做任何事都有一个头,或是原因,叫由感而发,有感情或者什么事情触动了你,才有了起思的念头。周作人先生无题起思叫做《金鱼》,引而发的。最近阴雨绵绵,说是要下雪,迟迟不下,阴天的天气实在是让人难以呼吸,像一根长长的细线勒住你的咽喉,让人死似的。
说到死,不觉让人害怕。谁不死啊?世上纵有太多的不公平,死确实最公平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有些人怕死,说什么养生啊保养啊,将自己的身体保养得好好的,到头来还是挨不过时间的摧残,终归会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冰冷的一切陪伴你,没有人,没有声,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孤寂。那时觉得死才是可怕的。
可怕,可又能怎样呢?难不成怕时间就能放过你?不能。昨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要回老家一趟,为了见外公最后一面。电话里听母亲似乎很憔悴,声音哽咽,细细弱弱地,好像又刚哭过。我说我回去,母亲却交代我刚工作别耽误了,又交代了一些家里的事情,匆忙地将电话挂了。我知道母亲不想在我面前哭。
难睡,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看着细微的火红的烟一点一点地消失,宛若生命的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消失,牵着我的心,外公的命。我看着这支烟,多么希望它别燃尽!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湿漉了,忍不住揩去。散在空中的烟笼着我,眼前全是旧模样,依稀全是模糊的外公的身影。
其实我对外公的印象不深。由于常年在异乡,见面的次数少,有时过年回家看看。到现在,我已经工作,回家的次数都能数过来,依稀记得几件事情。一件是我父亲去世的时候,父亲的死对外公是极大的打击,那也是下着绵绵阴雨,我抱着父亲的遗照,走去墓地的路上。外公从家赶来,衣服沾着微雨,散发着酒气,蹒蹒跚跚地走来,对着母亲就是大骂,一边骂一边哭,众人死活拉不住。母亲也在一旁哭,无神地看着外公。我跪在墓前,半懂未懂,才知道,死亡临前的时候亲人也还在世上,走着人生的必经之路;不想时,觉得死亡离我们尚远,心态比任何时候都放得高,仿佛觉得亲人是空气,可有,也可无。添完土了,万物觉得寂静了,该回到本应属于自己的世界中了。外公仍旧悲痛欲绝,双手握着唢呐使劲地吹,一遍,又一遍。微雨喑哑,凝在了碑上,凝在了唢呐上,凝在了外公的脸上。之后,就没见过外公了。前年回家时,我在集市上见到了外公。他背已佝偻,弯曲的像块枯木。他戴了顶毡帽,盖过了整个额头,脸上棱角分明,多了些苍老的皱纹铺在脸上,眼光黯淡许多。背上背了一个背篓,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我走过去,淡淡地叫了声外公,他简单回了下,拿出一袋叶子烟卷上,转头问我母亲怎样,我说很好,他就想走,然后说我长大了,很像我父亲。我愣住了,外公已经走远了。我不知道外公说我像父亲,是性格上还是相貌上。望着外公远去的背影,在冬日余辉的映照下,显得这个世界多么平静。这一幕是我记住外公的最后印象了,随着时间的移去,记忆变得愈来愈模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的思绪是不可遏制的,人的记忆同样不可遏制。一旦记忆的大门打开,那些复杂的包含人类最基本的喜怒哀乐的情感便如同汹涌磅礴的洪水,洗涤冲刷布满灰尘的开始麻木不知感觉的内心;那些如同空气但失去才懂得其重要性的人,心灵的历程才开始有其意义。
手里的烟快燃尽了,夜色如水,在寒夜里冰冷的刺骨。我望着窗外氤氲的路灯光,我在想人的一生到底需要经历什么样的悲欢离合才能对生死充满理解认知,《楞严经》也说:“有三种法于诸世间。是不可爱,是不光泽,是不称意,是不可念,何者为三,谓老、病、死。”生死对于平常人超乎了智者对生死的害怕,他们不懂得这是人的必经之路,当失去时痛乎哀叹,因为逝者永远地离他们而去了。那么生者却该如何呢?他们懂得自己本身也在燃烧他们的时间,从一开始,注定不能暂停,只能结束。这种没有路的尽头生者该如何抉择和思索呢?我想人生的路越走越远,便不会短。想是短了,哪来的“悲欢离合”这四个字的含义呢?路是人筑的,就由着人走,信马由缰,便是“长短”,何顾去绕着“回路”,在原地踏圈呢?
知道怎样也没法子,期望母亲早点抵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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