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咳……，前面就是服务区，我们休息一下。”王辛抬头看了一眼指示牌，下意识地清了一下喉咙，对后座的两人说。

“好。”虎子和娟儿对视一眼，表示同意。娟儿自然也没有理由反对。离出发快两小时了，这人的烟瘾也该犯了。她不着痕迹地瞄向虎子被熏黄的指甲，嘴边擎着一抹风尘味的笑容，试图找点话题。

“你们还记得上次去见陈……先生是什么时候吗？”

虎子捏了下裤袋里的烟，“大一暑假。”

娟儿有点吃惊，这男人居然记得。“对，他当时请我们吃饭的时候，说我会比陈静怡先交男朋友。嗳，你们说他凭什么下的判断？”刚说完，娟儿就对着虎子眨眼睛。虎子蹙眉，这女人。

“还能为什么，他了解女人呗。不过你们那会儿穿得土不拉几的，能叫女人吗？”虎子边说边轻笑边用眼角扫了一遍坐在旁边的娟儿，虽已过了最好的年纪，但只要化个妆，照样比他家里的黄脸婆高出几个等级。不得不说长得好的人，年纪大了还是长得好。

他这么想着更觉得憋屈，不自觉地语气里就带了点促狭，“记得他那漂亮老婆吗，啧啧，第三任，比他小了二十多岁，就为生个儿子。”

“人家家大业大，可不得生个儿子来继承？换成你，也是这德行。都一样。”娟儿说完觉得没意思，盯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树发呆。

虎子被怼，也觉得没意思，但又有点不甘心，“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生出来？也许又娶了新的，有钱人……”还没说完，开着车的王辛突然吼起来：“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他好歹对你有恩。”

两次被怼，虎子也火了。“怎么，就只对我有恩了？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毕业了会去帮他，结果你去了吗？钱拿得最多，溜得倒是最快。”

“你……”王辛抓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果然不应该把大家凑在一起。他一个人过去就好了。他顾着别人的自尊做什么。拿了钱，还有什么自尊可言。

正想着，娟儿忽然拍他椅背，“嗳，嗳，嗳，服务区口子快到了，赶紧换道，别错过了，老娘我得上厕所去。”

车子刚停稳，虎子就离开去了抽烟区。车里只剩下王辛和娟儿。

“结果是什么？”

“什么结果？”

“你和陈静怡谁先交的男朋友。”

“哎呀，你怎么还关心这个？”娟儿正经地思索了一会儿，“别看我这样，我很纯情的。”说完，又意识到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自己就先笑起来。

王辛听了也笑。女人，最是能让人看走眼。

这时候，虎子急匆匆地跑回来，趴在驾驶座的玻璃窗上，瞧着王辛，讪讪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听听群里陈静怡的语音。”

王辛疑惑地点开，陈静怡清冽的声音响起：“你们可真是。陈……怎么说也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你们出发前不会百度一下吗？他在几年前就患病去世了……你们这不是白跑一趟吗？高三时受资助的事情原本是他秘书处理的，这么多年过去，人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他老婆也只在吃饭的时候见过一面，能不能记起这事都不好说。我看你们还是回来吧，别让人以为又是去要钱的。”

王辛听了还不相信，又去百度，没错。看来最后也没生成儿子，现在公司是他的女儿在经营了。

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副驾驶座，满室充斥的烟味呛得娟儿连咳了好几声，“妈呀，虎子，老娘眼泪都被你熏出来了。”

前座的两人都靠在椅背上，没人说话。王辛偏头盯着左后镜出神，虎子则抬头看着车顶。

他们都记起了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陈先生带着他们参观了工厂，又去饭店吃了饭，最后叫司机带他们去车站，临出发的时候，陈先生从窗外递给每人一个装着钱的信封。

二十岁的少年们窘迫地红了脸，这不是他们的本意，但他们又不得不收下。

“走了。”许久之后，王辛点着火，车子渐渐消失在高速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