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时,去一趟北方,在清凉非常的大街以冷风洗脸,然后寻找阳光下的灵魂,冰冻、暴晒,用极端的方式洗涤无常的情绪。
当然,这只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想着远方的时候,我一手提着便盆,一手是准备要扔的脏病号服……沉浸式做护工的一天,让我更加佩服那些一辈子以护工职业为荣的人:他们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他们的名字永远和床号联系一起,他们的腰肩如此之好,他们的手强劲有力。
因为老姜手术后头部插着引流管不能下床,我围着一米二的病床转呀转,早上六点起床,到上午九点,三个小时不停地换护垫、裤子、洗涮,腰一直很好的我已经疼得站立不了。
我跟护工说做这一行没有了自己,晕头转向还不得其所,她们说我的方法不对,“应该给他包纸尿裤呀,这样你就轻松许多了。”
他是正常人,不是失禁了,我不愿意这样做,他也不情愿五十多岁了还被这种方式对待。
幸亏只有一天不能下床,引流管拨掉后,他就生龙活虎了。但我需要感慨,需要释放,这一天里我在一个旋涡里打转,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老姜带着歉意地夸我:“你真是个好护工。”
我没有回应他这一句,说,出院后我们一起练字好不好?
很累、疲倦的时候,我需要安静。怀念那些书香的日子,老旧收音机里传出来的老歌与墨香,能安抚我的躁动不安。
更需要一场远行,凉意透顶的冰冷,被裹得厚厚的、心怎么都捂不暖和的远方之旅。曾在色拉寺拐角处遇见的准备辩经的僧人、青海塔尔寺奔跑追逐的可爱小僧人、大昭寺帅气的年轻僧人、三清山顶上的素衣尼姑、鸣沙山的泥沙和骆驼、听《敦煌的秋》和看一场《又见敦煌》、萨拉热窝一片白花花的坟墓、塞尔维亚停电那一晚的人群熙攘,还有京城和安一场嬉笑怒骂中的球赛(当时的夕阳、飞奔的影子、我俩说过的话、哭过的泪烙印在那一年的北京行)……被之打动,以至于入心入梦。
心里有多乱,向往之地就有多遥远,远得梦幻般不真实。某年除夕日,坐在台北忠孝东路晒太阳,春节的午后,暖意融融,我知道此景就如向前奔腾的河流,不会再回头;悠然夏季,日本浅草寺大大的草鞋前面拍照的和服小女子,我知道岁月留不住她青涩的模样,必然会经历一番沧桑和苦痛;京都那个胖胖的小男孩呀,探头憨笑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迎接他的除了笑,还有许多成长路上的无可奈何。
所有的这一切,都与老姜有关或者间接有关,是他带领我走入无限大的世界。所以当这一天我在护工这个岗位上做着无限小的事情时,累之极,依然为他倾心——我的世界徐徐展开时,他的身影愈渐高大,然后贴合、重叠,世界之大,皆因他的力量之大。
兵荒马乱的一天,腾出角落遥想和牵挂。我的远方,是你目之所及,亦是你深情向往。我俩一起,策马扬鞭。
人物故事的结尾,带着墨香,飘溢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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