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们没啥零食,连一分钱一个的水果糖都过年才有。
最熟悉的零食是爆米花,可炒爆米花的人在每年的腊月才经营,前前后后一个月,转到院子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的,只得等来年。
有时,母亲也会自己炒包谷子或干胡豆,可惜极少,那只在家里来了客人时才有。相当于现在家里来了客人,聊天时嗑点瓜子吃点干果喝点茶,总不能白白地唠嗑。
除了这些过年过节才会有的零食,还有一种极为普通的零嘴儿,那就是红薯干。
每年秋天,到了挖红薯的季节,我家就有专门的一间房来堆放红薯。完美无缺的红薯放一堆,待它们吹干水分后入窖保存,可以吃到来年三四月;歪的、瘪的、根小的、破损的、有虫眼儿的另放一堆,不管是人吃、猪吃还是加工红薯粉,首先处理。
做红薯干,也是首先处理的一种方式。
破损的红薯很容易从创面变坏,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每天煮饭,母亲就会特地多蒸红薯,一顿饭下来,吃不了的蒸红薯还剩三分之一。
小时候的农村虽是柴灶,那些锑锅盖、铁锅盖却在母亲勤劳的打理下一尘不染、闪闪发亮。
母亲拿过刀,将剩下的蒸红薯划成一厘米厚的立方体长条,均匀地摆在洁净闪亮的锅盖上。灶里的余火烤热了锅盖,也烤热了盖子上的红薯条,是个上好的烘烤地儿。
那年代的伙食没有油水,也没啥好东西,母亲就自出心裁地想到了这个办法。既加大了破薯的消耗量,又果腹了孩子空空的小肚子,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放学回家,肚子不争气地饿得“咕咕”叫,毫不犹豫地抓起炕在锅盖上的红薯条就往嘴里喂。红薯条又甜又软,带着烘烤后的韧劲儿,吃起来格外香甜。
就这样,锅盖上的红薯条边吃边炕。有昨天吃剩的红薯干继续炕着,又有新的红薯干不断地添上去。半干的、快干的红薯干比较受欢迎,干透的反不怎么吃,太韧了,费牙劲。
干透的红薯干被母亲捡起来,放在坛子里密封保存。过年时,锅里倒上一大碗粗盐,将封存的红薯干放在粗盐里一起翻炒,“噼哩啪啦”,干透的红薯条在滚烫的粗盐里吵得热闹,居然炒出了空心泡。粗盐渐渐泛黄,红薯条也在粗盐里变成焦黄,颇有经验的母亲见火侯差不多了,将粗盐与红薯干一起铲进筛子,两只手腕灵活转动,粗盐纷纷扬扬,如细密的牛毛雨下进了刚才的铁锅里。粗盐漏尽,筛子里便是焦黄的盐煨红薯干。
稍候冷却,拿一根焦黄的红薯干送进嘴里,牙齿咬得脆生生地响,红薯干的香、脆、甜、酥一起涌来,相比之前的软糯,那是红薯干的另一番风味。
红薯干再怎么香脆也是不能摆盘子上桌的,作为土生土长的“土零食”,它只作休闲吃。它的样子有些丑,大小粗细也不太匀称,与摆盘子的花生瓜子米花糖相比,似乎显得有些粗俗。
粗俗也有粗俗的好。物以稀为贵,正是红薯干的粗俗才让它的价格低微,其数量也远比花生瓜子多得多。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于普通的孩子而言,红薯干才是我们够得着的零食,软糯清甜,香脆可口,陪着我们走过清苦,走向欢乐。
如今的超市也有红薯干,色泽晶莹透亮,大小粗细匀称,看着很养眼,吃在嘴里也清甜软糯。可如今的红薯干无论怎么吃,却不及当年炕在锅盖上的红薯干。
因为,现代的红薯干里,缺少了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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