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旅游,一个地方待个两三天就会想起另一个地方,打包行李即可出发。因此就在我这中国的青藏高原一边吸氧,一边寻找手机信号时,无意间的一条新闻决定了,我下一个流浪的城市——费城。
那时的我一定不知道这座城对我而言,是生命里多大的一处败笔,也就是在这里,我突然在多年的流浪生活中找到了家的感觉。
1983年的冬天,美国费城下起了好大的雪,我独自在异国欣赏夜景,我靠着不太熟练的英文,找到了一家小店门口有大大的招牌醒目的写着“Hotel”我上前想开口问些什么,老板看起来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他朝我笑笑,happy Christmas,我愣住了,今天是12月25日是美国的圣诞节
我有些呆滞的看着老板收起招牌,然后招呼着家人离开,我,有些失落,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在街边像往常一样的生活。
但我立刻就被自己的想法打败了,现在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小恶魔站在我面前,说“Trick or treat?”我脸有些红,用蹩脚的英文说,I'm so sorry,小恶魔看着我,有些不解。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个子有些高,接着街上微弱的灯光,看得清他的轮廓,他从怀中抓出一把糖放进小恶魔的包里,然后用熟练的英语同小男孩说了什么,小男孩一蹦一蹦地走了。
我站了起来,对他说了句,Thanks。
他没说话,把怀中的糖果一股脑扔在我手中,然后转身走了,我带着惊讶,于是乎,手中的糖华丽地撒了一地,我蹲下快速捡起,他转身返回来,他用同样很流利的中文说,你好,我叫查尔斯,你的保镖。
我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我微微侧过头说,我可没有佣金付给你。
是的,我来费城的真正原因不是那条新闻,而是因为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查尔斯是我的病人,所以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家人安排好的见面方式,目的是让我自然而然的了解他的生活,而保镖就是让他接近我的工作。
我们来到了一间小的酒吧,他靠在吧台边,圣诞夜酒吧少有人,他微醺。我从他家人那里了解到他受过一场情伤脑部曾遭到重创,精神有些恍惚,还有些微的失忆。
我偏过头,理了理头发,我问他你不是美国人?
他点头说他是新加坡华裔,你的父亲雇佣我来做你的保镖。
我说我知道,他又喝了一口酒,我抿了一小口,我问他为什么选择做保镖这个职业?
他看着我,他说因为我想保护她。
嗯?我尽可能让他多说一点,这有助于我对他的治疗。
他又喝了口酒,他说我很爱她。
接着他又说,她和你一样,喜欢旅游,可是一年前我们来非常冒险,她溺水了。
他有些忧伤的样子,他继续开口说,她离开了我。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外出了我的手,我想挣开,可是很奇怪,我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按照治疗计划,我和他来到了原麦修河畔,他显得有些不安,我握住了他的手,我说,查尔斯我可以帮助你找回记忆,你可以把我当做她,我陪你去经历你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他摇摇头,说,那没意思,那些他去过的地方她不会感兴趣的。
最后,我坚持说要去他们曾去过的阿拉巴契亚山脉。山腰有棵古树,我上前从第三根分枝上取下一张红布条,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准确的知道红布条的位置,可是我分明看见查尔斯脸上的笑意,像个孩子似的,没心没肺。
我展开红布条——一生一世一双人。
落款是,查尔斯,可琳达。
可琳达?我默念了几遍,有些熟悉的样子,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我把红布条重新挂上树枝上,风吹得它扬了起来。
后来我们又到了密西西比河河畔,查尔斯突然提出要去坐索道,我说好,他盯着我,很恐怖的样子,他说,这里出过人命。
他又摆摆手说算了,你怕的话我自己坐吧。
最终我还是上了双人索道。沿着索道滑下来之后我有些兴奋。
查尔斯冷冷地看着,他张嘴说,她当时就坐在这个索道上,她拼命的喊我,是的,她的绳子没系紧,她从我眼前掉了下去,就在那里。
他朝某个方向指了指,我看向那条河面平静得不像话一点不像会吞噬一个生命的样子。
他双手捂着脸,蹲下,好像哭了,他说,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看着他,试着平复他的情绪,他又问我,你猜,猜猜是谁害了她。
我回答没有谁要害她,也许只是因为她自己的操控有误。
不,是我,是我亲手替她检查的安全带,为什么我没有再检查一遍呢,为什么我要带她去坐索道,没有我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了,我没有说话,他突然认真的问我,你说她会不会原谅我?
我说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不是你害的她。
他的双眼中写满了愧疚,我想她一定会原谅他的吧,他那么爱她。
治疗方案的最后一程,我觉得他的精神状况近来好了很多,于是我告诉他说,我的旅程就要结束了,你的工作也要完成啦!
他没看我,别过脸去,他说,我不是什么保镖。
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旅行者。我是一名私人医生。
他异常平静,他说,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我笑笑,我自顾自地说,查尔斯,陪我去毛里求斯吧,最后一程。
后来在毛里求斯的异国习俗中,当时的一位岛主赠与了我和查尔斯一人一块幸运石。查尔斯轻轻的系在我的手腕上,中间有宝蓝色的刻字——Cherres.他的名字。再后来他吻了我,但是我推开了他,因为我瞥见他的手腕上的刻字是——Kereda.可琳达。
即使他一再强调,他真正爱的是我,可是我心里总有可琳达的影子。
最后一段旅程的最后,我同他在一起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的行为怪异到令自己惊讶,就像回到查尔斯家,我很自然地伸手从报箱后侧拿出钥匙,进门后也很自然地从柜子中拿出拖鞋。
查尔斯从背后拥住了我,很用力,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他在我耳边说,Kereda,我知道你记起我了是吗?
我的泪从脸颊轻轻滑落,是的,看见他手腕上那条幸运石刻字时,我就知道了。
他还是抱着我,想起了一年前热恋时的样子。
原来真正失忆的人,不是查尔斯,而是我,我跌入密西西比河河畔后就失去了那段属于我们俩的记忆。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样一场角色扮演不累吗?
他轻轻的把头放在我的肩上,他回答我说,你当初拒绝治疗,只是一个劲说自己是医生。
他沉默又开口,他说,你愿意做医生,我不介意当你唯一的病人。
我想这大概是世上最美的情话吧。
他双手握住了我,他说,如果一个男人用这样蹩脚的方式,只会换回你的记忆,你能明白他的心吗?
我说,查尔斯,让我嫁给你吧。
他没有回答我,但是他深情地吻了我。
第二天清晨,当阳光撒进窗子。我意识到
他,走了。
一年后,当我漫步在法国香榭里大街时,我停下步子,走到中心花园的座椅上,坐下,取下双手手腕上的幸运石,Cherres &Kereda.
我想起了一年前那把我从他衣袋中掏出的那张复查通知单,我的泪慢慢地慢慢地垂了下来。
那个男子曾留给我世界上最动人的情况,却又狠心的让我的记忆里留下他的存在。
我迈开步子,艰难地走到他的墓前,我跪着,把幸运石虔诚地放在他的遗像下,照片上的他沧桑地不像话。
一个男子走到我的身后,我转过头,他交给我一个方盒子。他说,一年前,查理斯先生买下这块地,说第一个来这里祭拜他的人,把盒子交给他。
我恍了恍神,眼睛有一些空洞,一年了,第一个来祭拜的人。
我打开方盒,盒子里只有一张红布条,上面有一句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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